我講出這個故事的目的,是因為我想到了“希望”與“絕望”這一對相伴相隨的概念。對於在沙漠陷入絕境的這兩個年輕人來說,生即是希望,死即是絕望。隻要還有一口氣,就存在獲救的希望,而主動將刀子插入心髒,換來的隻能是死亡——這徹底的絕望。
人類麵對突然降臨的災難、意想不到的變故,常常會陷入絕境。如同逆境造就人才一樣,絕境塑造人類。如果麵臨絕境時隻求速死,人類一定是怯懦的生物。
我想起了多年前在四川發生的一場災禍。4名川東長江邊的煤礦工人在遇到山體滑坡時,急忙跑入附近的一處山洞躲避,不巧滾下的巨型岩石,將這個山洞封了個嚴嚴實實。這4個人靠喝山洞裏的積水、啃一段朽爛的木頭,苦苦支撐了幾十天。在實在熬不下去時,他們中間也有人懇求難友將自己勒死,但他們中間已經沒有任何人還有力氣去勒別人的脖子了。後來有兩人死去,另一人在被救出山洞時一息尚存,但很快也死了,隻有一個人幸存下來。在電視上看,他已經比鬼更像鬼了,但他確實活著,仍然是一條生命,一個人。
讓我們尊敬那些掙紮著、煎熬著、支撐著、努力要活下去的人,求生也許隻是一種本能,但頑強地活下去的願望,卻是一種可貴的鋼鐵般的意誌,是人類的一種高貴。無論是麵對大自然的絕境,還是心靈與精神的絕境,我們都要互相攙扶、鼓勵,千萬不要讓那把沙漠中的刀子刺進我們的心髒。
活下去,並且記住:生命是世界上最可感恩的奇跡。
猴子與狗
◎文/林清玄
他養的不是一隻猴子和一隻狗,而是兩隻“猴子與狗”。
有一個人養了一隻猴子和一條狗,每天他帶著狗和猴子到大街上跑步。狗跑得很快,人在後麵追著,而他的後麵又跟著那隻蹣跚追趕的猴子。猴子不得不用手和腳一起跑,手腳都跑出了傷痕,結疤後再磨破,再長出新的皮。
日子久了以後,猴子也跑得快了,幾乎能追上前麵的狗。
那人為了方便起見,每天給狗和猴子吃同樣的食物,餐食有時隻是兩根香蕉,猴子吃香蕉吃得快,有時來搶狗的香蕉,狗為了保護香蕉,常連皮一起吞進肚裏。
日子久了以後,狗也學會了剝香蕉,幾乎是和猴子同樣速度地吃完香蕉。
那人很得意,因為他把猴子訓練得像狗,把狗訓練得像猴子,可是猴子到底不是狗,狗也不是猴子。到最後,他養的不是一隻猴子和一隻狗,而是兩隻“猴子與狗”。
一頓夜宵
◎文/喬葉
我們最初站著的地方,遺落的是我們親手丟棄的顆顆寶石。
一天晚上,我讀書讀到深夜,突然覺得餓了,便去廚房找東西吃,找了一圈,什麼也沒找到。我不甘心,又找了一遍,覺得偌大的廚房總該有一點兒能夠吃的東西。在尋找的過程中,餓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地統治了我,我想,隻要找到一點可能吃的食品,我都會毫不猶豫地把它吞咽下去。
在第二次尋找的過程中,我終於在最頂端的櫥櫃裏,找到了一包方便麵。我看了看保質期,已經快到了;聞一聞,似乎真的有些異樣。我沒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樣毫不猶豫地把它吃掉,也沒有像自己以前的習慣那樣把它扔掉。我知道,它真的有可能是我今夜惟一可以選擇的食品了。
我打開火,開始煮它。要是煮熟了就是變質也不會影響到健康,我想。方便麵的氣味隨著湯水的沸騰漸漸充溢了整個廚房,我忽然又覺得單是調料包裏的調料太寡淡了,就又放進了一些老抽、香醋、香油和胡椒粉,廚房裏的空氣頓時變得繽紛起來。可這似乎還不夠,我又切進了一些蔥花兒,一些薑末兒,最後,我居然又在冰箱的旮旯找到了一截香腸和一個生雞蛋!這下子,鍋裏紅的紅,黃的黃,綠的綠,白的白,色澤怡人,秀色可餐。我方才覺得有點兒像碗麵的樣子了。
我把麵端到餐桌上,看著這碗香噴噴的麵,我忽然想,我當初不是隻想好歹填填肚子嗎?當我沒有吃的東西的時候,我的想法就是一點兒食品。可當我擁有這點兒食品的時候,我對它的要求就開始水漲船高。我想要它符合健康的標準,又想讓它擁有更可口的滋味,還想讓它有著更豐富的內容,甚至要求它擁有一種悅目的視覺效果……於是,一點點食品就被我挖空心思地弄成了這麼一碗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