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來喜頓了頓,說,不去就不去,馬豁子一個外地人,他不能把咱咋的,贏了錢,我再還他。
楊來喜這麼一說,蕎蕎反猶豫起來。欠別人的錢,她睡覺不踏實。再說,這事本來是楊來喜理虧,要是打起官司,不定牽出多少麻煩呢。蕎蕎不願惹麻煩,她的麻煩夠多了。蕎蕎算了算自己的私房錢,也就幾百塊。湊一千塊錢,得把今年的芸豆……蕎蕎突然問,那些芸豆呢?楊來喜說,賣了。蕎蕎嚷,現在價格不行,你怎麼……錢呢?楊來喜嘻嘻一笑,著啥急呢?明年我和你一塊種。蕎蕎緊張地問,是不是又輸了?楊來喜說,我想贏點兒還馬豁子,讓你頂帳,我沒臉。蕎蕎說,好,你真好!楊來喜說,我不是沒辦法嘛。
蕎蕎不再說話,她的身子陷下去,泥一樣。楊來喜忙喊,蕎蕎!蕎蕎不理他,她替那些芸豆傷心,那是她辛辛苦苦種的。楊來喜竟然把它們輸了。
馬豁子的錢無論如何還不上了。沒了退路,蕎蕎反踏實了。就算楊來喜把她輸了,就算丟人,可誰讓楊來喜是她男人呢,就算剝了他的皮,可事情已經發生了,她能有什麼辦法?她幹的是體力活,不是賣身。想到這兒,蕎蕎說,來喜,你別賭了。
楊來喜看出蕎蕎平靜了,鬆了口氣。他想攬住蕎蕎,蕎蕎躲開了。
楊來喜嬉皮笑臉地說,不賭,我能娶上你?
蕎蕎說,和馬豁子說說,去他那兒找個活計。
楊來喜跳起來,你瘋了!你一個去還不夠,讓我也去,還不如打我耳刮子呢。
蕎蕎刺他,輸了老婆你不丟人,靠力氣掙錢倒沒臉了?
楊來喜說,這年頭誰靠力氣吃飯?蕎蕎,賭也是本事,比偷比搶比那些搞貪汙的強多了。楊來喜的嘴像石頭一樣硬,蕎蕎沒有說過他的時候。
蕎蕎說,有本事還能輸了老婆?能輸了老皮匠供閨女念書的錢?
楊來喜脹紅了臉,說他沒別的本事他不在乎,說他沒賭的本事,是戳他心窩子。
楊來喜攥緊了拳頭,指關節一條聲響起來。他重重地說,蕎蕎,你等著瞧吧,我楊來喜的風光還沒過呢,村長不就蓋了二層樓嗎?我最低也要蓋三層。現在你跟我是委屈點兒,以後我讓你享大福,天天喝糖水。
蕎蕎哼了哼,別做白日夢了,你倒是去不去?
楊來喜說,不去,我死也不去。
蕎蕎站起來,你不去,我去。
楊來喜問,你真要去?
蕎蕎說,不是你讓我去的嗎?
楊來喜說,你想通了?蕎蕎,你就受三個月苦吧,到時候我加倍補償你。
蕎蕎說,我擔心你把自個兒也輸了呢。
楊來喜一笑,別念敗興……怎麼,這就要走?
蕎蕎頭也不回地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