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桂平聽得頭皮發麻。楊真誇張地描述著,直到發現許桂平臉色有點發白,才停住話頭,摟著他笑個不停。兩人又做了頓簡單的飯菜,邊吃邊聊著一個對楊真很重要的人。“伯父容易接近嗎?”許桂平問。

“不容易,非常自我撲,喜歡把自己的看法強加在別人頭上。”

“我怎麼覺得你像在分析一個心理疾病的患者。”

“人要是很偏執,離心理疾病也就隻差一步了。”談到生身父親,楊真顯得很不以為然。七歲的時候,父母就離了婚,楊真和母親一起生活。此後她隻是隔上一兩年才去父親那裏看看,對那個總是忙來忙去的男人沒什麼深刻的感情。直到楊真考上大學,才又和父親恢複了經常性的聯係。這時候楊真已經長大成人,有了屬於自己的生活與個性。父親更無法進入她的世界。

“他覺得世界上隻有搞科學的人才是正經人。做官的、經商的、唱歌跳舞的、寫小說的人都不務正業。我上大學那年,他給我送了一個禮物。你猜是什麼?居然是台顯微鏡!說是要我學著欣賞微觀世界。他忘了我是個女孩子。我第一次從顯微鏡裏麵看到蒼蠅的腿,惡心得一天沒吃下飯去。不過你要接近他有個簡單的方法,就是去聊他的專業。”楊真按了一下許桂平的鼻子尖:“醜女婿早晚要見泰山,何況這隻是個禮節性拜訪,放心吧,他對我做的生活決定沒什麼影響。”

楊振泉離婚後又成了家。等楊真參加工作後不久,楊振泉第二任妻子也過世了。楊真去看望他的次數才又多了一些。許桂平已經過了楊真媽媽這關,作為禮節,也要讓她父親見一見。對於楊真的態度,許桂平身為外人,倒是能看得開。“其實,你父母都是事業心很強的人,當年誰也不願意犧牲自己。現在都退休了,或許他老人家也沒有當年那種狂熱勁頭了吧。”

兩人事先和楊振泉打過電話。於是在約定的時間裏,楊真帶著許桂平來到父親獨居的地方。進們後,楊真介紹過許桂平,就去打掃房間了,她覺得自己坐在這裏很不自在。楊振泉一輩子沒學會做家務,煙癮還挺大,屋子裏總是亂得不成樣子。楊真每周一兩次來看父親,大部分時間都要花在打掃房間上。

等楊真收拾完,回到屋裏坐下,發現楊振泉正和許桂平談論生物基因演化規律,還有生物進化與人工智能之間的相似之處。對於許桂平在王雪宏指導下搞的研究,楊振泉充挺興趣。

“你們那些資料保存了沒有?”

“保存得不多,計算機都被原型機毀了。”

“太可惜了,那現在有沒有另外一家什麼機構請你再去做這個研究?”

“暫時沒有,以後可能也不行了。這屬於危險研究,以後任何機構要啟動它,事先都要報批的。”

楊真坐在那裏聽了聽,感覺未來的老公足夠能應付,鬆了口氣,幹脆上街買菜去了。一個小時後,楊真把飯菜做好,喊許桂平端出去。許桂平來到廚房,吻了吻楊真的後頸,興奮地說:“天啊,我要早認識伯父就好了。他對基因工程有許多真知灼見。如果請他做顧問,我們編製的原始程序就會更完善了。”

“是嗎?那你們倒是臭味相投啊。”楊真徹底把心放到了肚子裏。她不怕父親反感許桂平,隻怕許桂平受不了父親的怪癖。“看來我也得好好想想,伯父伯母都喜歡什麼,要搶他們兒子的感情了,得去討好他們啊。”

吃晚飯的時候,楊振泉指著楊真對許桂平說:“你瞧,我,她的媽媽,還有她哥哥都是搞自然科學的,就她去學了什麼心理學。說是科學和偽科學差不多,後來還去當了警察,越來越沒出息。還好,現在你又是搞科技工作的,算是能往正道上影響她一下。你可千萬別荒廢自己的專業。這世界上什麼工作都不如科學研究有意義。瞧瞧那些帝王將相,現在被電視台捧得多厲害,加在一起不如牛頓一根手指頭。對了,你現在準備到哪裏工作?”

“我準備去一家民辦高校。這樣生活規律些,可以照顧好楊真,她的工作比我重要。”“不不不,你怎麼能荒廢專業呢?到民辦高校有什麼出息?再說楊真那個工作算什麼,不就是抓抓壞人嘛。你何苦為她犧牲?”

“嗬嗬,也算不上什麼犧牲,我愛她嘛。”許桂平知道不能和老人爭論,隻好裝糊塗。離開未來嶽父的家,許桂平很高興:“你知道我怕什麼嗎?怕他嫌我是二婚,還有個女兒,而你是初婚。沒想到他根本不在乎這些。看來我把他老人家想庸俗了。”

楊真擰了擰許桂平的鼻子尖。“哼,他哪裏管我嫁什麼人。他對現實生活什麼也不懂,明擺著我嫁給你是吃了虧嘛,瞧你得意的樣!”

三、新任務

年複一年,紅嘴雁鴨都會降落在內蒙錫林格勒盟那些無人經過的泥沼中。事件過了三十年,再加上當年消息閉塞,如今已經沒有多少人記得那場鳥疫。當地居民已經習慣這種看著笨頭笨腦的大鳥飛來飛去。

如今的夜晚已經不再有狼群經過,一條條高等級公路通過荒原,無人區一天天在縮小,人類居住地伸向候鳥們的家園。現在,一些偏遠的廠礦和居民點附近,已經能看到紅嘴雁鴨偶爾落下、棲息、覓食。有好奇的孩子會圍過去,給這些呆氣十足的鳥喂食,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