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莫幾乎被劉萬年女人感動了。劉萬年運旺時,並不待見她。劉萬年當眾扇過她,她除了掉淚,沒有任何反抗的表示。現在她竟然靠出賣肉體延續劉萬年的生命。老莫掏出三百塊錢。
老莫被好奇驅使著,提出看一看劉萬年。老莫突然想知道,現在的劉萬年是個什麼樣子。
一路上,劉萬年女人不住地向老莫道歉,說老莫和她都是受害者,她對當年的做法感到後悔,她說女人家終歸是見識短,她說老莫有氣量,不聲不響,終是幹成了大事。老莫問劉萬年知不知道她幹這個事,劉萬年女人說,知道啊,總共一間屋,誰也蒙不了誰。
劉萬年女人租的房在一條深巷裏,黑燈瞎火的,有好幾次,老莫踩在了水坑裏,所以那間屋子盡管燈光陰暗,乍一進去卻給人豁亮的感覺。
屋子中間隔著一層布幔,劉萬年女人拉開布幔,老莫便看見床上蜷縮的一團。
劉萬年女人說,你看,誰來了?
那一團蠕動了一下,一顆頭慢慢探出來。
如果不是劉萬年女人提前告訴老莫,老莫無論如何不敢相信麵前的人是劉萬年。在老莫的記憶中,劉萬年一直梳著油亮的後背頭,一張胖臉,眼睛狡黠而霸道。可眼前的劉萬年頭發掉光了,臉色蠟黃,兩腮深深地陷下去,眼睛灰暗無神,整個人散發著死亡的氣息。
老……莫?劉萬年認出了老莫,眼睛亮了亮。
老莫沒有說話。麵對一個垂死的人,他能說什麼?
劉萬年女人搬了凳子讓老莫坐,她大約想打破兩個男人之間的尷尬,喋喋不休地說老莫怎麼怎麼能幹,他的魚行如何如何紅火。老莫盯著劉萬年的黃臉皮,想看看他有什麼反應,過去是老莫跪著,現在是劉萬年跪著。
劉萬年默默地聽著,黃臉上沒任何表情。末了,卻突然問,喬月……還好吧?
老莫沒想到劉萬年吐出這麼一句話。老莫被紮了一針似的,雙肩不由縮了一下,這個狗操的。
不可否認,老莫看劉萬年固然有好奇的因素,更多的成份是想聽一聽這個垂死的人的懺悔。可就這麼氣若遊絲的一句話,老莫勝利者的豪情便被擊碎了。恥辱夾雜著嗆鼻的中藥味劈頭蓋臉地砸過來。老莫想馬上離開這個陰暗的地方,可他明白此時離去,就是承認被這個奄奄一息的人戳敗了。老莫微微笑著,說,哪天,我領她來看你。
劉萬年眼裏的光亮油燈樣熄滅了。算了,他說。
老莫說,她願意,我一定領她來。
劉萬年縮回腦袋,垃圾一樣攤在床上。
劉萬年女人適時地拉住了布幔。老莫告辭時,劉萬年女人拉住他的袖子,小聲說,做一下吧,那錢……一時半會兒還不上。
老莫並沒打劉萬年女人的算盤,那三百塊錢老莫也沒準備往回要。可劉萬年的那句話使老莫改了主意。老莫看不上劉萬年女人,可老莫必須羞辱劉萬年一次。老莫在劉萬年女人胸上掃了一眼,心裏湧出反感。屋子的另一端放著一張單人床。劉萬年女人很職業地脫了衣裳。老莫想弄出些聲響,他就是要讓劉萬年聽聽。可在整個過程中,劉萬年女人一聲不吭,老莫把她的癟奶子都抓青了,她就是不出聲。
老莫痛快了一陣子。事後,老莫很後悔,覺得自己的做法過分了些,殘忍了些。畢竟,劉萬年是一個要死的人了,和他計較什麼?
老莫又去過幾次,當然老莫再沒和劉萬年女人幹那種事。老莫連屋都沒進,他喊出劉萬年女人,給她一二百塊錢。沒必要探究老莫為什麼這樣做,老莫自己都莫名其妙。老莫把自己的行動捂得死死的,不讓任何人知道。有一次,老莫跟喬月提起劉萬年得了絕症,喬月沒有表情地說,那個王八蛋,死了活該。
如果算嫖娼的話,那是老莫唯一的一次。
難道劉萬年女人出事了,咬出了他?
老莫蹲在那兒,不安地揣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