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莫從王保嘴裏得知,電力餐廳確實發生了食物中毒事件,但沒查出是怎麼回事。中毒者症狀較輕,在醫院觀察了幾個小時後全出院了。王保發著牢騷,魚都活蹦亂跳的,憑什麼懷疑魚有問題。老莫說,你慢慢混吧,窩心事多著呢。這時,老莫忽然想起京郊魚塘應在昨天送魚的,便問王保送來了沒有。王保說送是送來了,可老莫不在,送魚的人拿不上錢就把魚送到了對麵的北方魚行。老莫一跺腳,這可怎麼好?縣裏有個大的會議,前幾天和老莫定好了,老莫答應今天送魚。老莫一向講究信譽。見老莫急得猴似的,王保出主意,讓老莫去北方魚行借二百斤應急。老莫冷笑,他能借給?王保說,行不行試試嘛,現在可就這一個辦法。老莫盯著王保看了半天,歎口氣走出去。
老莫是硬著頭皮去的。老莫和北方魚行積怨甚深。北方魚行的主人叫馬旺,和老莫是連襟。馬旺的女人喬梅和喬月是叔伯姐妹。馬旺原是營盤鎮的混混,和喬梅相識不久便把喬梅的肚子搞大了,兩人沒辦任何手續就住在了一起。馬旺什麼也不會幹,連日常生活都支撐不開。喬梅的父親一直反對,卻沒辦法陰止喬梅,事情走到了這個地步,他心疼閨女,便來找老莫,想讓他倆來魚行幫忙。魚行本用不了這麼多人,老莫不忍拂喬梅父親的麵子,答應了。誰知這一來卻是引狼入室。馬旺腳底抹油,老莫連他的影兒都逮不住。每天傍晚馬旺卻準時出現在魚行,離開時拎一條大魚,天天如此。老莫稍有微詞,馬旺便笑嘻嘻地說,喬梅的床上功夫太利害,夜夜不拉,我都讓她掏空了,要是不補一補,兄弟就廢了。馬旺臉皮厚,軟硬不吃,老莫拿他沒一點兒辦法。喬梅倒是能吃些苦,好歹幫老莫一把。可不久,老莫吃驚地發現,喬梅賣了魚,偷偷把錢裝進了自己的腰包。這分明是兩隻蛀蟲。老莫一怒之下,把兩人攆出了魚行。馬旺和喬梅去南方混了幾年,不知怎麼掙了些錢。去年回到皮縣,在老莫魚行對麵開了這家北方魚行。老莫明白馬旺是衝他來的,什麼買賣不能幹,他偏開魚行,而且非要在老莫魚行對麵。馬旺做了一個特大的招牌,從早到晚放著流行歌曲,要從氣勢上壓過老莫。可老莫畢竟開了多年,老主顧多。馬旺在價格上做文章,有一陣子馬旺賠本銷售,想擠垮老莫。老莫硬是咬著牙撐過來了。馬旺用盡了各種招數,老莫也絞盡腦汁招攬生意。兩人算是打了個平手。老莫明白馬旺不服氣,老莫也一直提防著他。現在抹下臉去求馬旺,老莫心裏湧起一種敗走麥城的悲涼。
喬梅靠在椅子上,蹺著腿,嘴裏叼著一支煙。喬梅從南方回來,學會兩樣東西,一是花裏胡哨的打扮,一是沒有節製地抽煙。老莫常見她站在門口,從血紅的嘴裏噴吐藍煙。喬梅明明看見了老莫,卻故意扭著臉,老莫喊了聲喬梅,喬梅從椅子上站起來,笑容像爆米花一樣誇張地崩開了。是老莫嗬,你可稀罕,說著彈出一支煙。老莫說,我抽不慣,掏了自己的煙點上。喬梅奚落老莫,你還是這麼摳?像你不嫖不賭,掙那麼多錢幹嗎?老莫說,一個魚行能掙多少錢,你又不是不清楚。喬梅拉開聲調說,我清楚什麼?我這魚行不死不活的,哪能跟你的比?你個婊子,老莫暗罵了一句。過去喬梅也和老莫開玩笑,但絕不敢如此尖刻。老莫忍了忍,把不悅藥丸一樣吞進肚裏。老莫說了自己的來意,喬梅喲了一聲,我可做不了主,這得問馬旺。老莫擠出些笑,這麼點兒小事,還用問他。喬梅話裏帶刺,馬旺不像你,我也不是喬月。老莫問,馬旺呢,我和他說。喬梅說他打麻將去了。老莫恨不得在她的血嘴上拉一刀,喬梅卻探了探頭,你幹嗎這樣看我?有花心了吧?老莫狠狠地把目光斷開。喬梅嘲弄道,有賊心沒賊膽,你這個老板白當了。老莫粗聲粗氣地說,你打個電話問問馬旺,行還是不行?喬梅勾了他一眼,幹嗎生這麼大氣,你求我,還是我求你?掏出手機和馬旺嗯嗯呀呀地說了半天,末了說,馬旺手氣正旺,現在不能借給你,你要是著急,可以賣給你,不過得現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