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莫恨恨地說,你自己清楚。
喬梅道,你還是心疼那幾個買魚錢吧,我看你有一百個億,也是這德性。我是要了高價,可我沒逼你。現在後悔了?那就退回來,你收留過我,我還沒感謝過你呢。
老莫說,不是錢的事,我就是不明白,咱們有多深的仇恨?
喬梅冷冷一笑,忘了當初你怎麼把我攆出魚行了?
老莫的手慢慢攥住了沙發的布麵,他緩了口氣,不錯,是我攆你倆走的,那得怨你們自個兒。再說了,當年你不離開魚行,能有今天?
喬梅嘴角飄起一絲嘲諷,繼而她的麵容被網罩住了似的,陰沉沉的。喬梅說,我現在是有了錢,可我負出了什麼代價?什麼代價,你知道嗎?喬梅的眼睛有些紅,有些可怕。
老莫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喬梅說,我喪失了生育能力。喬梅的胸起伏著,似乎會蹦起來。
老莫並不理解喪失生育能力對一個女人會有多大的打擊,可看喬梅的樣子,知道不是裝的。老莫沒有說話,他心裏湧動著不安。可很快,他回味過來,就算她把命丟了,和他有什麼關係?他逼迫她了嗎?她有什麼資格訓斥他?
老莫說,我收留你,是收留錯了。
喬梅哼了一聲,還指望感激你呀。
有一段時間,兩人沒說話。喬梅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她去衛生間擦了把臉,回來時便恢複了平日那種冷漠表情。她說,老莫,甭提過去的事,一提我就來氣。
老莫想,提現在的事,我他媽的還來氣呢。
喬梅盯著老莫,說,我困了,你要是有賊膽呢,就留下來,你不是想讓我感激你嗎?沒賊膽,你就滾吧。
老莫站起來,我不會服輸的。
喬梅冷笑,你今晚就是來示威的?可笑!
老莫剛一出來,喬梅咣地將門摔上了。
夜裏,老莫怎麼也睡不著。起初的激奮已被惱怒代替。他想,我這是幹嗎呢,白白找一肚子氣。不過,他總算摸清了喬梅仇視他的原因。隻是,喬梅的邏輯太荒唐太沒道理。老莫想她在南方肯定沒幹什麼好事,這個女人,人糟蹋了不說,心也糟蹋了。她和馬旺,也算是王八看綠豆,對眼了。和這樣的人是沒道理可講的。
第二天,老莫早早地起來了,失眠並沒影響老莫的精力。他在街上的早點鋪吃了一碗羊雜,兩個包子,然後去了魚行。王保已將門打開了。老莫囑咐王保,讓他和往常一樣守在行裏,和往常一樣把笑抹在麵孔上。王保問讓魚塘什麼時候送魚,老莫說現在不行。王保猜不出老莫的意思,隻是覺得老莫的神色有些異樣。
老莫趕到電力餐廳,也就是九點多鍾。他想找六指核實一下情況。餐廳的服務員告訴老莫,六指回家了,老莫便往六指家來。六指家就在電力餐廳東側的巷子裏。老莫一進小院,就聽見一個女人的叫罵,接著跑出來的六指撞在了老莫身上。六指往老莫身後一躲,說,娘們兒撒野,老哥幫個忙。話沒說完,六指女人已追了出來。這是一個又高又壯的女人,怒容蓬蓬勃勃。女人怔了一下,她是認得老莫的。也僅僅一怔,她就叫罵開了,這個挨刀殺的,發了工資不往家裏拿,一夜就輸光了。六指說,我不是想贏幾個嗎?女人呸了一聲,就你那德性,什麼時候贏過,不讓你嚐點苦頭,你就不長記性。女人舉起掃帚,往六指頭上抽去。六指抓著老莫的衣服躲閃,老莫便奪女人手裏的家夥。六指扭得快,老莫身不由己,好幾次他的手碰到了女人的胸脯。女人乳房大,整個胸脯被乳房占滿了。女人臉紅了一下,丟下一句,晚上再跟你算帳,進了屋。六指拉著老莫溜出來,說,這娘們兒,太厲害了。老莫哪有心思管他的破事,他單刀直入,我有話問你。六指說,是為魚的事吧,聽說你讓關了一夜,沒事吧?我還沒吃飯呢。六指總是這麼沒皮沒臉,老莫領著他進了一家小酒館,點了幾個菜。
六指的吃相有些狠,餓了幾百天似的。老莫問派出所詢問他的經過。六指邊大嚼邊一句一句甩。六指說昨天中邪了,好好的飯菜不知咋就有毒了。檢疫站、派出所都問過他了,問得很詳細,如買過什麼菜,從什麼地方買的。六指說我當然得如實說,可我並沒說你的魚有毒,我不能瞎說。老莫問,你隻說從我的魚行買了魚,別的沒說?六指挺生氣,你不相信我的話?老莫說,不是我不相信,我是憋氣。你沒說過別的話,讓你作證,你敢不敢?六指撂下筷子,怎麼,你想打官司?老莫,這證可不能白作。老莫說,你隻要說實話,我虧不了你。六指拍著胸保證,我六指是義氣人,你老莫還不知道。六指吃得拖拖拉拉,老莫等不及了,他結了帳,提前出來。
十一點,老莫走進了陽光律師事務所。老莫聽過陽光律師事務所白律師的辯護,十分欽佩他的機敏和口才。接待老莫的正是白律師。老莫說明了來意,主要想讓白律師寫一份訴訟狀。白律師詳細詢問了經過和一些細節,讓老莫兩天後來取。老莫讓白律師快一點,白律師稍一遲疑說,你晚上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