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兵媳婦和羅盤打過招呼,便開始羅列宋如兵的不是。末了說,這種東西,我還能跟他過?離定了。羅盤說,是啊,換個女人早跟他離了,還能過到這會兒?虧的你老是遷就他,這也是他的福氣呢。我路上還說,要不是你,他早撞大獄門子了。宋如兵媳婦罵,整個一頭豬。她這麼罵,羅盤心裏就有數了。他陪著她一塊罵。宋如兵倒是老實了,不吱聲。宋如兵媳婦罵了一陣,把一萬假錢丟到炕上。羅盤撚撚,若不是事先知道,還真認不出來。羅盤說,這事是他不對,不過本意是好的,想給你弄幾個錢花花唄。誰也難免犯個錯誤,你給他個改過機會。宋如兵媳婦說,姐夫就是偏向他。羅盤笑笑,我當然有私心啦,他離婚,我就少個兄弟媳婦。宋如兵媳婦輕輕一笑,你是為這個勸我的?羅盤說,這門親不能斷呀,給我個麵子吧。宋如兵媳婦說,我要不給呢?羅盤說,不給我也沒辦法,你沒錯。宋如兵媳婦說,我真是氣死了。如此一說,意味著羅盤的任務完成了。平時,宋如兵媳婦也蠻聽羅盤的話。羅盤說,我一會兒走了,你好好教訓他。宋如兵媳婦說,我稀罕他!她問那些錢怎麼辦,羅盤說,當廢紙燒了吧,別擱著,也別交派出所,那會惹事。宋如兵媳婦遺憾地說,真是可惜了。羅盤說,就當丟了,破財免災。以後 扣他點兒,一天給他吃一頓飯,爭取把三千塊錢扣回來。宋如兵媳婦神色暖了許多,姐夫教的,我就這麼做。
羅盤回村已是下午。羅盤看見王寶生,想躲已經來不及,硬著頭皮迎上去。羅盤心虛虛的,仿佛欺騙了王寶生。羅盤解釋,本來今天要走,但小舅子家出了點兒事。王寶生忙說,不急不急,事從緊處來。羅盤生怕王寶生不信,說了勸架的過程,虧得我去了,不然兩口子就散了,憑小舅子那樣,下半輩子打光棍吧。王寶生點頭,是呀,男人就得有個女人管著,不然就壞了。
王寶生目光遲緩,可羅盤總覺得他眼底長著毛刺樣的東西,扯了幾句話,匆匆離開。羅盤暗罵小舅子,不遲不早,偏在這當口吵架。
次日,羅盤離開村莊。他走的早,到鎮上商店還未開門。他沒有急著趕上縣的車。侯夏女人在鎮上賣瓜子,他想見見她。兩人雖離了婚,但侯夏女人畢竟了解侯夏,羅盤想從她嘴裏掏點兒有用的。等了一個多小時,看見侯夏女人推小車出來。羅盤喊她一聲,侯夏女人說,哥啊,這麼早就來了。羅盤說,等你半天了。侯夏女人臉紅紅的,今兒起晚了,有事?羅盤笑笑,我打算到縣裏,王寶生閨女王丫跑了,王寶生女人有病走不開,我幫他找找。侯夏女人吃驚地說,是嗎?羅盤說,侯夏把她拐跑的。侯夏女人稍一怔,破口大罵,這個不要臉的,一點兒好事不幹。忽然意識到什麼,我早和他沒關係了,你找我幹嗎?羅盤說,當然和你沒關係,打擾你也不合適,我琢磨著,這世上隻有你把侯夏看透了,我是想讓你指點指點,我想不出侯夏會帶王丫去哪兒。侯夏女人神色緩和了些,山旮旯他不去,肯定找紅火熱鬧去了。羅盤說,你說有的道理……紅火熱鬧的地兒多了去了……他在城裏有親戚嗎?侯夏女人尋思了一會兒,說,大同有他個姨姐。羅盤忙問,你有她地址沒?侯夏女人搖頭,我沒見過她,隻聽侯夏說起過,好象開個糧店。羅盤說,你這個線索很重要,真是謝謝你。侯夏女人又罵,這個東西,盡幹丟人現眼的事。羅盤囑咐她,有什麼信兒,往村裏捎句話。
到縣城正是中午時分,羅盤在車站喝碗羊雜湯,吃了兩個燒餅。然後掏出王丫的照片,到售票處問見過沒。售票的女人輕輕瞟了一眼,說沒見過。羅盤懷疑她根本沒看。羅盤把照片從取票的口子遞進去,你再看看。結果照片掉了下去。售票員不耐煩了,沒見就是沒見,不是跟你說了嗎?羅盤賠笑,麻煩把照片給我。售票員沒好氣,誰拿你照片了?你這人怎麼回事?羅盤解釋,不是你拿了,掉地上了。售票員撿起來丟給羅盤。周圍的人都看羅盤,羅盤盡量裝出不在意的樣子,臉還是憋的通紅。在村裏,誰用這種口氣和羅盤說話?羅盤想,這是何苦?憑啥替王寶生受這個氣?他冒出放棄的念頭,可轉身一想,已經出來了,怎麼也得打問打問。隨便轉一圈回去,那就真是哄王寶生了。這和裝樣子是兩碼事。他安慰自己,這是縣城,不是營盤村,誰認得你羅盤是老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