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1 / 2)

唐夢和馬未終於吵起來。老實說,雖然唐夢豆腐一樣端著馬未讓我別扭,但我並不盼兩人爭吵。我發誓,我沒挑撥,是唐夢沒了耐性。起因是馬未抱怨碗不幹淨。唐夢讓他換一個,他說換未必就幹淨,關鍵是沒洗淨,隨便一衝,油膩哪兒能下去,這個道理未必不懂?唐夢啪地將筷子摔桌上,想吃就吃,不吃滾開,挑什麼刺兒?怎麼洗碗還用你教?馬未咦一聲,似乎對唐夢的翻臉奇怪,怎麼聽不進批評意見?有錯就得改呀。唐夢正眼也不瞧他,還挑三揀四,要不是我和寶兒,現在西北風也喝不上,吃土去吧你。馬未叫,咋,還讓我領情?你以為救我了?哈,你是救我了,可麻煩全回來了。唐夢冷笑,你再去死呀。馬未說,死倒容易,決心可沒那麼好下,為那個決心,我抽了整整兩條煙,耗了兩個晚上。唐夢罵,懦夫。馬未受了汙辱似的,陡地站起來,轉身的同時,迅速抓了兩個饅頭,登登進了客廳。

唐夢衝我擠擠眼,好像她和馬未玩遊戲。我不緊不慢地吃著。我早已習慣。

晚些時候,兩人又對上了,不過把地點改在客廳。一旦吵開頭,唐夢不會再把馬未頂頭上。唐夢說馬未養得差不多了,該出去找份工作。馬未問唐夢啥意思,是不是攆他。唐夢說男人不能縮在家裏,他認為攆他,也可以。馬未說請神容易送神難,不能由你說了算。唐夢說,你怎麼成無賴了?救你還錯了?你想一輩子賴這兒?馬未說,我不是無賴,我沒讓你救我。我現在沒地方去,你讓我去哪兒?唐夢說,回你的狗舍去。馬未說,回那兒?還不如殺了我,我死也不回去,媽的,傷透心了。唐夢語氣和緩了些,說並不是攆他,起碼要找個活兒幹。馬未說,該走你拴不住我,不該走你甭想轟我。唐夢又來了火,怎麼油鹽不進?說半天你沒聽清?找——個——活——幹!馬未說,聽清了,說來說去還是嫌我吃了你的。我能吃多少?老實講,是你先對我不仁……唐夢冷笑一聲。馬未說,如果打官司,你得把唐寶的撫養費還我,還得賠我精神損失費。

我對他們的爭吵一向充耳不聞,但此話傳進耳朵,我突地坐起來,沒想到馬未打這樣的算盤,唐夢也沒想到吧。唐夢沒了音兒,被馬未嚇住了?門半開著,我琢磨著要不要出去,聽得唐夢聲音低低的,好像上了夾板:無賴!

馬未的聲音倒是輕快了,怕了吧?那就不要攆我。唐夢叫他滾,現在就滾。終於又是我熟悉的那個唐夢了,甭說打官司,打棺材我都奉陪到底。早知你這麼無恥,當初真該往你嘴裏塞把土。馬未說,塞土就是謀殺啦,不劃算,你怎麼能失去理智呢?我也不過說說,要真想……還能等到現在?唐夢叫,我不怕,你甭想嚇我!聲音很高,可是我聽出她底氣不足。她是害怕了,還是……馬未說,我好容易養好點兒,讓你這一驚……何必呢?唐夢說,這麼說,你不滾?馬未說,你看你,不過暫時住幾天。

次日,唐夢和我商量,再讓馬未住一段,好像我想趕馬未似的。馬未臭毛病不少,而且圖謀著打官司,可咱沒少在他脖子上騎不是?我無所謂地說住就住唄。我想告訴她,如果她真趕馬未,我有辦法,但我沒說。唐夢說畢竟是我爸爸,讓我別和他計較,他情緒不好,但又囑咐我多個心眼兒,不能什麼都相信馬未。我明白她的意思,點點頭。她肯定尋思過馬未的話了,但我感覺她並不緊張,那麼,她是不是像我想著在馬未脖子上騎過一樣,想著馬未對她的好?真是挺奇怪的。馬未棄我和唐夢而去,唐夢身上突然長滿鋒針,逮誰紮誰,三個男人沒一個躲掉。他們出事,她的尖針突然變鈍。

一個傍晚,劉月突然登門。數日不見,他臉上的肉被刮掉一層,眼睛倒是大了許多。我嗨一聲,劉月沒像往常那樣引誘我,讓我喊爸爸,張口就問,你媽呢?我往餐廳指指,他大步穿行,大聲喊唐夢。那氣勢分明要和唐夢幹架。

唐夢和馬未同時站起。不知唐夢中了什麼彩,那晚特意炒了四個菜,兩個我愛吃的,兩個馬未愛吃的——她竟然記的。還買了啤酒。馬未難得沒再抱怨,問唐夢有什麼喜事,唐夢說與你無關。馬未領導一樣表揚唐夢像個女人,照這麼養,他早養好了。唐夢剜馬未一眼,但神情分明是快活的。馬未邀她一起喝,她豪爽地幹了一杯又一杯。我以為醬油廠的事妥了,沒想……唐夢嘴邊還沾著啤酒沫。

馬未和劉月對視在一起。

唐夢反應還算快,你來的正好,坐下一塊喝。寶兒,出去再買幾瓶。我沒動,有熱鬧瞧我才懶得動。

劉月擺擺手。

馬未慢慢坐下,仿佛意識到他站立掉了價,有些傲慢地拉長調子,這誰呀?

沒人答他。劉月的目光緊緊擒住唐夢,不再瞧馬未。

唐夢問,有事?

劉月說,當然有事。轉身就走,沒和任何人打招呼。

唐夢說,我出去一趟,你們吃。沒看我,也沒看馬未。

馬未盯住我,這家夥誰呀?

我說,好像也是我的一個爸爸。

馬未凶狠地,什麼好像?是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