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凶什麼?有能耐問他去!
馬未噎了噎,換作笑臉,他來者不善,我擔心你媽,你是不是去看看?
我問,讓我跟蹤?憑什麼呀?
馬未渾身上下摸摸,連根雞毛也沒摸出來。除了海南,你還想去什麼地方?等我有錢……我不會永遠窮是不?
我答應了馬未,馬未連誇我果然懂事了。
我沒時間聽他廢話,閃身出去。下樓,方意識到趿著拖鞋,脫下來拎在手上。我並不是為了馬未也不是怕唐夢吃虧——唐夢豈是吃虧的人?我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唐夢和劉月沒走遠,或是來不及走遠就吵上了。劉月責備唐夢攙和醬油廠的事,他告誡過她不要管,本已複廠有望,因為她瞎攪合,又擱在那兒。唐夢質問她幫忙有什麼錯?為了他的破廠,托了這個托那個,沒少破費,他不感謝倒也罷了,竟然還興師問罪。晚上的盛宴,果然是為劉月的醬油廠慶賀。劉月說她無知,事情沒她想象的那樣簡單。
他們的聲音越來越高,我買了兩罐飲料,踱過去。兩人停止爭吵。我說,潤潤嗓子吧。唐夢讓我回家,我沒理她,衝劉月說,嗨,爺們兒,讓著她點兒。劉月撲哧笑了,說她倒沒白生你。唐夢聲音粘乎乎的,寶兒,回去!我很想請兩人出去喝一杯,用我自己的錢。我有錢了。兩人躲我,走開幾步,坐在地麵的矮椅上。
我站了站,還是跟過去。
劉月語氣和緩很多。醬油廠的問題並不是消費者吃出毛,而是另外一家醬油廠搗鬼,想讓劉月的醬油廠倒閉。唐夢不知這些,怪劉月沒告她。劉月說,我不是讓你別瞎找麼?唐夢甚是委屈,你沒說這些呀。劉月說,非要我什麼都告你?這是你能管的事?還嫌亂子添得不夠?唐夢說這個我真是不知情,別的亂子跟我有什麼關係?劉月說,什麼跟你沒關係?廠裏的事搞得我焦頭爛額,回家也不消停。唐夢說,那母老虎鬧了?劉月說,我得糾正你,她是我合法妻子。唐夢說,我沒說她不是呀。劉月說,本來,看你們母子日子艱難,我幫幫也沒什麼,畢竟……你這樣鬧,等於自絕後路。唐夢問劉月什麼意思,是不是除了興師問罪,還要下最後通牒?劉月頓頓,乞求,我現在日子不好過,你就別纏我了。唐夢重聲道,不行,不靠你靠誰?為你的破廠,我把老底兒都折騰出去了,實話告你,我差點把身子都搭進去。劉月說,你這是……你這是……你千萬別再攙和了。唐夢說,好,不管了,可我的錢不能白花,你該明白,都有利息的。劉月被宰了一樣叫起來,你真霸道,攪個四不像,還要利息?唐夢說你說話得憑良心,自你的廠子被查,我一天麻將沒打,自己廠子我未必這麼上心,那些錢……你可以去調查,看我有沒有瞎說?毛還沒拔你一根,就疼得叫了?!我就不信了,我不拔一根,拔一綹!劉月告饒,好吧好吧,我曉得你厲害,等我喘口氣,現在正是難關,顧不過來。唐夢說,我也不是不講理,現在不為難你,你記得就是,要是故意忘了,別怪我……哼!本是興師問罪,反被唐夢套上金箍,好在劉月肚皮大,要不非得吐血。劉月無奈地笑笑,我一天背二十遍。唐夢說,別耍嘴,我不吃這套。劉月說,和你耍嘴不白給嗎?……那個新主是唐寶真正的爹吧?唐夢罵,少給我上套兒,唐寶的爹是你,他是我前夫,就是因為你,我才離婚的。劉月說,你給我扣帽子,我也沒辦法,誰讓咱……不過,唐寶都說了,他的爸爸多了去了,我想知道,我是第幾個?唐夢說,少扯閻王爺捉鬼的事。
我走開,兩人嚼不出新鮮口水了。但沒有馬上回屋,我討厭馬未賊兮兮的詢問,與他何幹?當然,也不是一點關係沒有,馬未吃的包子,喝的啤酒說不定就是用劉月的錢買的。難道馬未想知道這些?
馬未記性還真好,第二天仍然沒忘。我說不想一個個回答,讓他把問題寫紙上。馬未非常感興趣,連誇這個辦法不錯。於是,那一長串問題堂而皇之地擺我麵前:
1、 那家夥叫什麼?幹什麼的?
2、 他和唐夢交往多久了?
3、 他一般什麼時候來家裏?呆多長時間?
4、 你稱呼他什麼?他什麼反應?
……
我的牙都要笑掉了。馬未的字很難看,像蝌蚪。當然,我沒笑他的字,這一點我沒資格。為什麼笑,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我看一遍笑一次。老師從來不提問我,那天破天荒喊我名字,問我笑什麼。本來,我的聲音不大,老師一問,我笑得嘎嘎響。老師走過來,我將那張紙塞進兜裏。老師沒發現什麼,言稱再笑就讓我去廁所。我沒怕過老師,不過我止住了,咱得給老師留麵子不是?
放學回家,馬未急不可耐,問試卷答得咋樣了。我說還有兩個問題沒顧上寫,他囑咐,別讓你媽知道,這是咱倆的小秘密。還說答好了,他有獎勵。我沉穩地點點頭。
唐夢在餐桌旁坐定,我把那張試卷拍她麵前,還是你回答吧。唐夢睜大眼,好像蝌蚪跳碗裏了。馬未的臉迅速漲紅,狗舌頭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