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還沒亮的時候,女人猛地坐起,閉著眼睛穿衣服、下地,敲正房的門。
“二日、二日。”
裏麵答應了一聲。女人架起火,把昨天蒸的饅頭放上去。飯很快熱了,二日過來。兩人不說話,飛快地把飯吃完。二日去發動三輪車,女人用一個放了醬油的大瓶子裝滿水,拿了幾個饅頭。外麵的車突突響了起來,女人披了件大衣服,爬上高高的白菜垛。
這是輛嶄新的雙力三輪車,車身的烤漆仿佛還散發著油漆的清香。二日買來它已經兩年了,一直沒有多少活,也舍不的用,一般不上路,二日沒有駕駛證,也沒有交養路費。
二日他們要去集貿市場,這裏早上有菜販子批發菜,還有些早起的城裏人也買。要是早上能把菜賣完,他還可以回去裝第二車,走村串戶繼續賣。
集貿市場門口那片泥濘的地,一直是二日詛咒的對象,他不明白這兒每天來那麼多人,怎麼沒有人把這塊地弄弄。每天走過這兒,那些黑黑的泥漿就會飛起來,濺滿他幹淨漂亮的車身,今天又是這樣。二日嘴裏嘟嘟囔囔著把車停好,人們一下圍過來。二日的白菜長的好,他打切的也幹淨。
“多少錢?”
“你們給多少?”
“五毛,給我往下卸。”
“五毛,這幾天零買一塊呢!”
“你不看看白菜有多少?”
二日看集貿市場,剛才還沒注意,現在才看到集貿市場裏停滿了三輪車,上麵滿滿的都是白菜。二日心裏有些惶恐,他想,這麼多白菜,人們啥時能吃完呢?再說,家裏還有。但二日一想到自己買種子、買化肥,辛辛苦苦種上,好不容易長好了,又打切這麼幹淨,今年行情也好,憑什麼五毛錢賣給什麼也沒有幹的菜販子呢?
他說:“五毛不賣。”
一個頭很大,眼睛突突的仿佛要掙出眼眶的人說:“你不賣留著漚糞吧。”說完他就拍拍手走了。
二日想說漚糞也是給我家漚,但他看到這個大頭的家夥一走,很多人也跟著他走了,話到嘴邊他又收回來,他說:“你們返回來,再給個價。”
“五毛。”大頭把頭轉過來,眼睛突突地盯著他。仿佛這筆買賣他吃定了。
“不賣。”二日漲紅了臉。他不清楚他臉為什麼要紅,他覺得自己並沒有錯。
“好,好。”大頭笑了,一笑,他的眼睛凹回去些,二日心裏好受點。
大頭走了,一群人跟著他走了。二日不相信他們走了就再沒有人來批他的白菜。可是真的沒有了。等了很長時間,隻有零星的幾個逛菜市場的城裏人過來問問。二日八毛一斤,賣出去幾棵。
快八點的時候,集貿市場的人慢慢少了,賣早餐的攤子上坐滿了人。油條老豆腐、小籠包八寶粥、烙餅羊湯、麵條茶蛋的香味一個勁飄過來。女人拿出水壺,對二日說:“你想吃啥吃點去吧,我不喜歡在外邊吃飯。”二日搖搖頭,掏出饅頭狠狠咬了一口。
太陽明晃晃的上來了,二日的白菜還是滿滿一大車,二日和女人把車重新刹好,女人坐上去。太陽耀的她眼睛眯成一條縫。三輪車發動了,她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