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帶小狗的女人(2)(3 / 3)

文官自顧自地跨上雪橇,準備出發,但他猛地叫起來:

“德米特雷·德米特雷奇·古洛夫!”

“怎麼了?”

“我剛想起你說的那句話果然沒錯:今晚的鱘魚確實有點發臭!”

文官的話並沒有錯,但古洛夫卻非常氣憤,他的心裏有一團火在燃燒,他在心裏咒罵著:真是一群愚蠢的、不開化的人!如此粗魯,如此無趣。白天不是吃飯喝酒,就是千篇一律的會議。旺盛的精力和寶貴的時間都浪費在毫無價值的事情上,生活被掐頭去尾,隻剩下中間的糟粕,但人們無法抗爭,唯有服從安排,這種帶有逼迫性質的生活把人們統統變成牢籠裏的病人和囚犯。

這天晚上古洛夫失眠了,他懷著怒氣在床上翻來覆去,次日便開始頭疼,一整天都沒緩和,晚上他再次失眠,好不容易睡著了又會醒過來,他煩躁地坐在床上想心事,不時在房間裏走來走去。他開始厭惡一切,包括家庭和工作,他對所有事情都失去了興趣,也打消了想找人傾訴的念頭。

十二月,他有一次休假的機會,他打算外出一趟,告訴妻子自己得幫一個年輕人辦事,要去彼得堡,但他卻提著行李坐上了開往斯城的火車。他渾渾噩噩不知自己這麼做的原因究竟在哪兒,也許他能找到安娜·謝爾蓋耶芙娜,看看她的近況,要是有機會的話,還能有點時間和她聊天。

火車在早上到達目的地。他找了一家旅店,定下一間鋪著灰色軍毯的房間,這可是旅店裏最豪華的房間,桌上還擺著一瓶墨水,不過落滿了灰塵,瓶身上雕的是一個騎馬的人,一隻手正抓著帽子揮舞,但是這個人的腦袋脫落了。他向門房打聽安娜家的情況,那人告訴他:馮·季傑利茲知名度很高,家境富裕,對人也很隨和,有私人馬車,住在不遠處的老岡察爾納亞街。門房還把“季傑利茲”念成“德雷迪利茲”。

安娜的家並不難尋找,來到老岡察爾納亞街後,古洛夫看見路邊有一堵灰色圍牆,頂上插滿鐵釘,向前延伸出很長的距離,那棟房屋就在圍牆的對麵。

“這種圍牆讓人一看就充滿壓抑感,我想沒人會喜歡住在這裏。”古洛夫在心裏默念著,眼睛在房屋和圍牆之間轉動。

今天不是上班時間,她的丈夫應該會在家休息;說不定我的突然出現會把她嚇壞,這樣的結果可不是我想看到的;寫信也不妥,難不保會被她的丈夫看到,還是等等看吧,也許有機會讓我見她一麵。古洛夫一邊想著一邊在牆腳下隨意走動,他在等待時機成熟。過了一會兒,一個乞討者試圖走進安娜家,一群狗呼嘯而來,立刻把他包圍,又過了一個小時,從屋裏傳來模糊不清的鋼琴聲,他猜測彈奏者正是安娜·謝爾蓋耶芙娜。正在此時,一個老婦人自前門露麵,朝外麵走去,身後跟著一隻白色的獅子狗,古洛夫一眼認出了它。他想喚住它,卻怎麼也叫不出口,快速的心跳和激動的心情讓他一時記不起那隻狗的名字。

他暴躁地在圍牆邊走動,心情越來越糟,圍牆在他眼裏也變得十分可惡,他惡狠狠地想著:安娜·謝爾蓋耶芙娜說不定早把他忘得一幹二淨,有了新的交往對象,自己還像個傻瓜一樣為她牽腸掛肚,也難怪她會情緒消極,任何一個女人住在這堵圍牆裏邊都會瘋掉的。他索性回到旅店,把自己窩在沙發裏,很長時間一動不動,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吃完中飯後,他睡了一覺,又花掉很長一段時間。

等他睡醒後,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看著蓋在身上的灰色被子,簡陋得就像是從醫院裏拿出來的,他對自己的行為感到無可奈何,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