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離開之後,我也就不像剛才那樣激動了。我累得一點力氣也沒有了。我倒在了床上。我以為自己睡著了,因為醒來的時候,我看到了掛在天空中的星星。已經是深夜了,我感受到了外麵的涼意。夏天的夜裏,外麵格外安靜。置身於這樣奇妙的環境中,我覺得渾身都非常舒服。這時,汽笛聲打破了黑夜的沉寂。天快亮了,人們將開始新一天的生活。從此之後,這樣的生活將會離我遠去。媽媽的形象出現在我的腦海之中。這是這麼長時間以來,我第一次想起她。我隱隱約約地體會到了她在晚年找一個“未婚夫”的目的。那邊也如此,養老院的黑夜同樣讓人難以度過。在死亡走向她的時候,她必然感覺到了解脫,因此要把以前的生活重新進行一遍。我現在也覺得,自己做好了重新進行一次自己以前生活的準備。剛才的憤怒把我的痛苦和其他感情完全帶走了,在這樣一個美妙的夜裏,麵對著這個冷漠的世界,我第一次打開了自己的心門。

我覺得自己過去非常幸福,現在也非常幸福。為了讓自己融入這個社會,讓自己成為像其他人那樣的人,我希望在我被處決的那一天,有很多心懷憤恨的人來圍觀。

作品賞析

《局外人》是加繆的成名作及最負盛名的代表作,也是存在主義文學的代表作品。小說講的是一個年輕人在母親死後,莫名其妙地殺人並莫名其妙地被司法機構認定為一個冷酷無情、蓄意殺人的魔鬼而判處死刑的故事。

《局外人》中,作者憑借自己非凡的洞察力,發掘了整個人類在某一個“場”中的無奈處境,用一種不動聲色而又蘊含內在力量的平靜語調,塑造了一個驚世駭俗的“荒謬的人”:對一切都漠然置之的摩爾索,他拒絕承認上帝和宗教,也看透人生,對人類生存狀況的尷尬與無奈有清醒的意識,深知“世人活著不勝其煩”,“幾千年來活法都是這個樣子”。這些形象而深刻地體現了存在主義哲學關於“荒謬”的觀念。

小說同情的筆調讚揚摩爾索蔑視宗教、蔑視死亡的傲然態度,也是對當時的資本主義世界的揭露和反抗。這種反抗雖然是消極的,然而深刻地反映了“二次”大戰爆發後西方社會中蔓延的對世界感到不安和絕望的心理,因此具有一定的現實意義。“局外人”也由此成為整個西方文學一哲學中最經典的人物形象和最重要的關鍵詞之一。

變形記 / (奧地利)卡夫卡

作家檔案

卡夫卡(1883—1924),奧地利小說家,西方現代派文學的鼻祖,表現主義文學的先驅。出生在猶太商人家庭。18歲進入布拉格大學,初習化學、文學,後習法律,獲博士學位。畢業後在保險公司任職。多次與人訂婚,卻終生未娶。1904年開始發表小說。1924年6月3日因肺病辭世,生前共出版7本小說的單行本和集子,他在遺囑中要求摯友馬克斯·布羅德將他的全部手稿統統付諸一炬。馬克斯·布羅德違背他的遺言,替他整理遺稿,出版3部長篇小說(均未定稿),以及書信、日記,並替他立傳。

卡夫卡生活和創作的主要時期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後,經濟蕭條,社會腐敗,人民窮困,這一切使得卡夫卡終生生活在痛苦與孤獨之中,他對政治事件也一直抱旁觀態度,其作品大都用變形荒誕的形象和象征直覺的手法,表現被充滿敵意的社會環境所包圍的孤立、絕望的個人。卡夫卡生前默默無聞,孤獨地奮鬥,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價值才逐漸為人們所認識,作品引起了世界的震動,並在世界範圍內形成一股“卡夫卡”熱,經久不衰。他與法國作家普魯斯特、愛爾蘭作家喬伊斯並稱為西方現代主義文學的先驅和大師。代表作有短篇小說《變形記》《饑餓藝術家》《判決》《鄉村醫生》;長篇小說《地洞》《審判》等。

主人公格裏格爾·薩姆莎一夜之間突然變成了一隻“巨大的甲蟲”,家裏人全都對他改變了態度,他成了全家的累贅。格裏格爾·薩姆莎仍然懷著深情愛著一家人,他饑病交加,在絕望中死去。

格裏格爾·薩姆莎做了一連串的噩夢,等早上清醒過來的時候,他發覺自己已經變成了一隻巨大的蟲子,正在床上躺著。他背上背負著堅硬的甲殼,麵朝上躺在那裏,隻要微微抬起頭來便能看見自己高聳的肚皮。肚皮是褐色的,表麵由很多呈弧狀的甲殼組成。由於肚子膨脹得太大,被子顯然不夠蓋了,滑落下去已是迫在眉睫。跟龐大的軀幹相比,他的腿則又細又小,這會兒正在不停地抖動著,落在他眼中,愈發顯得可憐巴巴的。

他心想:“我這是怎麼了?”這並不是在做夢。他的確待在自己的臥室裏,整個房間除了看起來比之前小了一些,其餘根本沒有任何異狀,毫無疑問長期有人在這裏居住。周圍是他再眼熟不過的四麵牆。作為一名旅行推銷員,他的貨物樣品還在桌子上擺放著。先前他從畫報上剪下了一幅畫,畫上畫的是一名女士,她安坐在那兒,頭上戴著裘皮帽子,頸間係著裘皮圍巾,手肘以下被厚厚的裘皮手筒包裹得嚴嚴實實,她將手臂抬起,那姿勢就像在向觀眾展示自己的裘皮手筒一樣。格裏格爾用一個精美的金色畫框將這幅畫裝起來,並將其掛到了桌子上麵的牆壁上。這時候,畫仍在那兒懸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