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方友

“一籃桃”是一個女人的綽號,女人姓藍,叫藍一桃,由於長得漂亮,人稱“一籃桃”。外號“一籃桃”的女人是陳州城北大戶白複然的三房,白家人都稱她為“三娘”。白家在城裏有兩處宅院,白複然在死前賣了一處,眼下隻剩下三娘住的一處。三娘是西安人,信基督,住不慣鄉間,自從她來到白家之後就一直住在城裏,就像現在有錢人包二奶一樣,事實上當初白複然買這座宅院時有很大成分是為著“一籃桃”的。

“一籃桃”一生不開懷,但非常喜歡孩子,十多年前,她在英國人辦的“育嬰堂”裏抱了一個男孩兒,取名叫屏。屏雖然比白複然的親生兒子白光小十多歲,但由於白複然就白光一個兒子,所以屏就成了“二少爺”。白二少爺一直在城裏上學,每年暑假或春節方回白樓住幾天。白屏喜愛繪畫,他的啟蒙老師是教堂裏的神甫薩洛特。通過薩洛特,白屏正準備出國深造,不想白複然被人殺害,由白光掌管了家業。白光的母親是大太太。大太太一直不喜歡白三娘,原因是白三娘長得太好看所以就產生了極其仇恨的嫉妒心,因而白光一掌握大權,就根據母親的指示斷了白三娘母子的給養。為此,藍一桃曾幾度回城北老家,向白光母子提出抗議,怎奈府內上上下下都聽白光母子的,最終也沒取得勝利,萬般無奈,隻好悻悻地返回陳州。

白複然被人殺害的那一年“一籃桃”才三十歲,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為兒子能出國深造,她麵臨著兩種選擇:一是賣掉舊宅;二是嫁為別人婦。不想她把此心思向兒子一說,屏卻不同意,當時的屏才十五歲,但已懂得不少世事。他對母親說這兩條路都不好,最好的一條是我不出國了,咱母子二人靠自己養活自己,明天我就上街給人畫像。

第二天,白屏果真不食言,背著畫夾上了街,在一個角落處,先掛出自己畫的素描,然後開始給人畫像。白屏掛出的兩張素描中,有一張是自己母親的,由於畫得漂亮,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可是,看畫的雖然不少,但畫像的卻寥寥無幾,直直等了一個上午,也沒一個人讓他畫像。白屏就覺得很泄氣,心想這自食其力並不是一句話。

不想這時候,卻有一個人提出要買“一籃桃”的那張素描像,白屏抬眼看去,那人年近半百,長的樣子非常醜陋。白屏第一感覺就覺得漂亮母親的畫像若落到這種人手中簡直是對母親的一種褻瀆。但為了生存,白屏還是咬咬牙問他願意掏多少錢。那人說願掏三塊大洋。白屏一想三塊大洋已不是個小數目,就答應了他。不料正欲一手交錢,一手交畫之時,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位穿著富貴的小姐。那小姐爍爍地望著屏,說自己願掏五塊大洋買那張素描。白屏見有人願多出兩塊大洋,自然願意多賣錢。那醜男人一聽有人與自己相爭,便黑了臉子問白屏說我們已經成交你為何變卦兒?還未等白屏說話,那闊小姐替白屏解圍說:“這位先生,你如果真想要這張畫,可以加錢嘛!”那醜男人說:“那好吧,我出六塊大洋!”不料他話剛落音,那闊小姐就叫上了價:“我出十塊!”醜男人像是被激怒了,放大了聲音說:“我出十五!”那少女也加大了音量:“我出二十!”醜男人遲疑片刻,嘴巴張了幾張,最後終於沒喊出口,很快地望了望那小姐,說了聲:“讓你吧!”言畢,扭臉兒擠出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