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扮得花枝招展珠翠閃光滿臉脂粉都快要一塊一塊掉下來的老鴇立即笑逐顏開地迎上來。一股刺鼻的濃香鑽入劍如風的鼻孔,嗆得他直皺眉頭,他想用手捂一捂鼻子,但是忍住了。沒待老鴇開口,他便熟門熟路地道:“在下今天專為捧胭脂姑娘的場而來。”
老鴇忙不迭地道:“好說好說,恰巧今晚我們胭脂有的是空閑,怕隻怕公子帶的銀子不夠花。”
劍如風眯著眼問:“要多少銀子?”
老鴇道:“喝酒二十兩,談心三十兩,過夜五十兩。如果公子想要多給,我也不會拒絕,因為在我們胭脂樓,誰的銀子最多,誰就是最受歡迎的客人。”
劍如風忍不住摸摸鼻子,笑了笑,道:“如果真是這樣,那在下一定是胭脂樓裏最不受歡迎的客人。因為在下不但窮,而且窮得離了普,窮得連一分銀子一個銅板也沒有。”
老鴇一怔,重新打量他一眼,忽然笑道:“公子真會說笑,看公子的派頭,就知道絕不是一個缺少銀子的人。再說公子今天若沒有帶銀子,拿黃金付帳也一樣受歡迎。”
劍如風搖頭道:“隻可惜在下身上既沒有銀子,更沒有黃金,在下是一個窮光蛋,是一個身無分文的窮光蛋。”
老鴇已經笑不出來了,道:“一個身無分文的人,又怎麼可能走得進胭脂樓的大門呢?”
劍如風道:“可是不幸的是在下已經走進來了,既然已經走進來了,當然就不會輕易走出去。”
老鴇已經明白他不是在開玩笑了,她已經說不出話來。因為這個時候,已經不需要她說話,四個身材魁梧臉肉橫生的大漢已經朝劍如風圍了過來。
一個大漢冷冷地對他道:“你當然不會走出去,因為你隻能從這裏爬出去。”話音未落,他便毫無顧忌地伸手來抓劍如風的衣襟。但還未碰到劍如風的衣服,他就忽然像被人踩中了尾巴的野狗一般慘叫起來,然後就真的趴在地上,連滾帶爬地爬到了大門外。
所有的人都傻了眼,誰都沒有看見劍如風動一下,連抬一下手指的動作也沒有。難道他會使魔法?
另一個大漢不信邪,衝上來一記猛拳擊向劍如風的鼻梁,但最後捂著臉蹲在地上的卻是他的一個同伴。最後一個大漢繞到劍如風背後偷襲,飛起一腳,踢向他的腰肋。但踢完之後,發現倒在地上殺豬一樣慘叫的人居然是老鴇。
剛才莫明其妙挨了同伴一拳、已是鼻青臉腫的那漢子不服氣,站起身抽出寒光閃閃的短刀想找劍如風報仇,卻喝了劍如風送過來的一杯剛剛泡好的熱茶。隻不過他喝得太急,除了嘴巴沒喝到茶,鼻子、眼睛、眉毛甚至連耳朵都品嚐了一回正宗西湖龍井茶的滋味。
但劍如風卻仍然若無其事地坐在那裏,一邊喝著杯子裏的熱茶,一邊笑意盈盈地看著他們。
他們卻再也笑不出來,非但笑不出來,連動一動也不敢。因為誰都不想劍如風將手中那杯滾燙的熱茶倒到自己臉上,用臉喝熱茶,那滋味一定比不上用嘴巴喝熱茶。
偏偏在這時候,有一個人動了,是紅胭脂。
她從樓梯上從從容容地走下來,走到樓梯的一半時,優雅地停住腳步,居高臨下地看了樓下的人一眼,柳眉微皺,問:“樓下怎麼這麼吵呀?發生什麼事了?”
劍如風看著她微微一笑,慢條斯理地道:“在下慕名而來想要捧胭脂姑娘的場,但他們卻似乎不大歡迎在下,所以就吵起來了。這位想必就是芳名遠播的胭脂姑娘吧?剛才驚擾了姑娘的清夢,真不好意思。”
紅胭脂深邃的目光自他白皙英俊略帶憔悴的臉上掠過,臉上的神色起了一絲微妙的變化。含笑點頭,道:“有人捧胭脂的場,這是胭脂的榮幸,他們為何要阻攔公子呢?”
劍如風道:“因為我沒帶銀子。”
紅胭脂見他如此坦率,不但不生氣,反而朝他嫣然一笑。她一笑,樓下所有的人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微笑起來。
紅胭脂轉過身,輕盈地向樓上走去,走到最後一級樓梯時,她又嫣然回眸,驚鴻一瞥,含蓄的目光在劍如風臉上停留瞬間,抿嘴一笑,道:“公子真是一個有趣的人,你上樓來罷!”
胭脂姑娘的房間不大,家具擺設也不多,但每樣家具都擺在它應該擺的位置,每樣擺設都放在它應該放的位置。每個人走進這間屋子,所感覺到的並不是奢華,而是舒服。
劍如風就是帶著這種感覺走進來的。
房中有桌,桌上有酒。
美人敬酒,三杯落肚,劍如風似乎不勝酒力,微微有些醉了。他輕撫額頭,醉眼朦朧,迷離的目光自那張布置精致誘人遐思的粉紅色的象牙床上掠過,訥訥地道:“在下平時滴酒不沾,今日為胭脂姑娘破了戒,略感不適,似是醉了,能在姑娘床上歇息一晚嗎?”
胭脂姑娘歉然一笑,道:“胭脂雖為青樓之身,但做人行事也有自己的準則,那就是萬般皆可,但絕不留客在此過夜。還望公子海涵。”
劍如風一怔,道:“莫非是因為在下身上沒有帶銀子?”
胭脂姑娘擺手笑道:“公子多心了。胭脂接客,不問富有不富有,隻問開心不開心。若遇上讓胭脂覺得開心的客人,遇上讓胭脂覺得情趣相投的客人,無論貧富,一律歡迎。反之,若是有胭脂不樂意見到的客人來訪,哪怕他家財萬貫富可敵國,也免不了吃本姑娘的閉門羹。嫌貧愛富的是樓下的媽媽,並非樓上的胭脂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