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2 / 2)

楊苗是被營盤鎮派出所的武清風帶回來的。武清風正在那裏辦什麼案子,也是碰巧了。那是楊苗第一次見武清風。武清風個頭不高,胡子拉茬的,給楊苗的感覺是這個人很邋遢。在楊苗的心目中,警察都是高大威武、精明強幹的。這樣的人怎麼能當警察?楊苗心裏直犯嘀咕。坐在火車上,武清風一句話也不說,隻不停地抽煙,後見楊苗咳嗽了,方掐滅。下車時,一位婦女突然喊抓小偷。一個青年後生猴一樣在人群裏穿梭。武清風把包塞給楊苗就追了上去。武清風身手矯健,根本不像個四十幾歲的人。小偷被武清風逮住了,武清風臉上沒有楊苗想象的那種得意,他表情平淡,仿佛拍了一隻蒼蠅。這個插曲使楊苗對武清風刮目相看。兩人又換上了長途客車。連日的驚嚇、奔波使楊苗疲憊到極點,她竟然靠著武清風睡著了。醒來時,楊苗發現她的口水流到武清風的袖子上,臉一下紅了,她偷偷瞄了武清風一眼。武清風擰著眉,心事重重的。一路上,武清風始終沒和楊苗說話,楊苗表示歉意的話都溜到嘴邊了,最終咽了回去。

到了鎮上,楊苗說,我自己回吧。武清風看了看她,說,反正就這一截了,我送你回去。武清風在前,楊苗在後,楊苗發現武清風的背有點兒駝,這使他越發顯得蒼老。楊苗的目光從武清風身上移開,隨著家的臨近,她突然有些害怕。剛才下車時,她的激動和喜悅幾乎冒出來了,此時它們突然跑得無影無蹤。走到村口,武清風說了兩句話,家終歸是家,別怕。有困難你來找我。武清風像是曉得楊苗在想什麼。他的臉依然堅硬、冷漠,但他的目光卻有一種別樣的溫度。楊苗盯著他的背影,不知為什麼,她盼望他回一下頭,就一下。

她失望了。

楊苗一頭撞進家,馬全大吃了一驚,他愣了半天,方憋出一句話,你還活著?馬全瘦了,頭發又長又髒。楊苗一瞅,炕上是空的,忙問,孩子呢?馬全說你還惦記著孩子,他早就……楊苗的頭一下大了,她的聲音像是被刀子劃開了,支離破碎的,怎麼回事?啊?馬全不回答,她就使勁地搖他,後來就去抓馬全的臉,再後來兩人抱在一塊兒大哭起來。

最初的驚喜、悲痛、哀傷過去之後,楊苗斷斷續續講了被拐賣及逃離的經過。楊苗沒有講她生下的那個孩子。

生活又回到原來的樣子。楊苗是這樣認為的。可她很快發現,馬全變了,他變得神經兮兮。夜裏,馬全扒光楊苗的衣服,在燈光下一遍遍撫摸、觀察,似乎在檢查楊苗多了什麼或少了什麼。他追問楊苗那個買她的男人長得什麼樣,他怎麼強迫她,一周要她幾次,每次多長時間。有一次,他竟然問他和那個家夥誰東西的長。楊苗竭力忍著,這兩年他的日子也不好過,他心裏憋屈。可馬全無休止地審問,楊苗受不了,和馬全大吵了一頓。馬全還是檢查、審訊,後來就使上了拳頭。幾次之後,楊苗知道她沒法和馬全過下去了。馬全還沒有馮三待她好。

馬全同意離婚,到了鎮上,卻又死活不離了。他拽楊苗回去,楊苗狠狠甩開他。

楊苗找了半天也沒找見法庭,出來時碰見了武清風。武清風問楊苗來鎮裏做什麼,楊苗的眼裏就閃出了淚花。武清風見狀,把楊苗叫到屋裏。一進屋,楊苗再也憋不住了,捂著臉哭起來,像是見到了久別的親人。

武清風聽了楊苗的哭訴,既沒有勸,也沒有評論,而是問楊苗想不想開店。楊苗愣住了,武清風的話和她的委屈沒有任何關係。武清風告訴她,有個人在公路邊蓋了處酒店,上梁時把自家的孩子砸死了。結果店沒開成,所有的東西都丟棄不要了。楊苗要是不在乎,一蓋頂就可以,他可以幫她。武清風說,其實也沒啥,大工地常有砸死人的事。你該換個環境,武清風又說。

兩個月後,苗苗酒店的牌子豎在了公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