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來苗苗酒店幹活的丫頭是錢大頭家的小四子。錢大頭是角溝的陰陽先生,婚喪嫁娶都離不開他。據說錢大頭根據長相就能說出一個人未來的禍福,可自從錢大頭女人跟一個走村串戶的小販跑了以後,就沒人再找錢大頭了。一個連自己都算不出來的人,怎能給別人算?錢大頭沒有別的本事,日子過得淒淒惶惶的,酒店還沒開業呢,錢大頭就來找楊苗,想給幾個丫頭找個事做。錢大頭苦巴巴地說,我養活不了,再這麼下去她們要啃我的肉了。楊苗就挑了小四子。別的丫頭一副愣相,唯有小四子瘦瘦弱弱的,有幾分靈氣兒。
楊苗沒想到小四子的飯量比一個男人還大,喝稀飯楊苗喝一碗,小四子喝三碗,吃烙餅她一連吃六七張,這還不算她偷偷摸摸東叼一口、西叼一口。小四子的吃相也急,餓了幾百年似的,楊苗瞅著她,冷不丁丟出一句,慢點兒,別咬了舌頭。小四子慢下來,脖子猶一伸一縮的,可沒過半分鍾,又狼吞虎咽了。楊苗暗歎,難怪錢大頭怕閨女們啃了肉,連小四子都這樣,其他丫頭可想而知了。好在小四子幹活不偷懶,包括楊苗的便盆她都搶著倒。
半年後,小四子一下出落得水靈了。剛來那陣,除了眼睛,怎麼看怎麼像個稻草人。現在女性的曲線很明顯地凸現出來,大眼珠子一眨便汪出一蓬青春的氣息。小四子的飯量降了下來,吃相也斯文了。連楊苗都沒想到,錢大頭能養出這麼漂亮的丫頭。可見一個人出息不出息是環境決定的。
食客的目光有一搭無一搭地總往小四子身上落,光臨飯店的次數明顯多了,楊苗暗喜。個別男人瞅著羞答答的小四子,故意講一些粗俗的笑話,或和小四子開一些放肆的玩笑。小四子臉一紅,趕緊走開。還有些人醉意朦朧時,拉小四子喝酒。這個時候,楊苗就替小四子解圍,嘻嘻哈哈說幾句廢話,也就應付過去了。
小四子很快就變得老練了。食客講葷話時,她不再躲避,上菜時,不老實的男人借故在她身上某個地方摸一下,她也不再臉紅。楊苗發現,小四子還買了口紅,沒人的時候,就對著鏡子看,自我陶醉。
楊苗害怕了。她怕毀了小四子。隻要有那麼一次,小四子就毀了。楊苗不可能牢牢地看住她,不可能保證小四子不上當。楊苗想掙錢不假,但她不會打小四子的主意。
楊苗決定給小四子找個出路。依小四子此時的心性,是不可能回角溝的。後來,一個跑車的熟人托楊苗給他侄兒介紹對象,楊苗便說了小四子。離開酒店時,小四子淚汪汪的,說她舍不得楊苗,楊苗也挺傷感,畢竟是她把小四子帶出來的。
第二個來店裏做事的也是角溝的女孩,叫秀秀。角溝的女孩沒見過世麵,膽膽怯怯的。第一天上菜時,秀秀將菜湯灑在客人的袖子上,那是個四十幾歲的紅胡子漢子,出口便罵,你他媽眼瞎了。秀秀漲紅了臉,她傻傻地看著漢子,連句道歉的話都說不出來。楊苗一個勁地賠不是,拿毛巾替他擦幹,當著漢子的麵將秀秀狠狠訓了一頓,末了還贈了對方一個菜。客盡人散,楊苗將秀秀喊到跟前,一樣一樣教給她。秀秀怯怯地說,姨,看見生人我就害怕。楊苗說,害怕什麼?還能吃了你?秀秀就撲閃撲閃地瞅著楊苗。楊苗問,記住了?秀秀說,記住了。楊苗心裏酸酸的,她也是一步步邁過來的,她能體會到秀秀的心理。她忘不了自己第一次到鎮上的樣子,還不如秀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