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就是了。”我的手便放在她的手上。
“你真的同我好呀!”她低聲地說。
“誰說不是?”
“也學舅舅同舅媽那樣的好麼?”
“是吧?”我有點猶豫著。
“舅舅同舅媽全不拌嘴,這是媽告訴我的。”
“我們也全不拌嘴。”我接著說。
“這樣就是舅舅同舅媽那樣的好了。”
“那你還得給我親嘴。”
“親嘴做什麼呢?”
“你不是說我們象舅舅同舅媽那樣的好麼?舅媽常常給舅舅親嘴的,我在白天和夜裏都瞧見。”
“是真的麼?”
“騙你就算是癩狗!”
“那……那你就……”
她斜過臉來,嘴唇便輕輕地吻上了。
明透了的月亮,照在庭院裏,將花架旁邊的竹林,疏疏稀稀地映到玻璃窗上,有時因微風流蕩過去,竹影還搖動著。我和蒂表妹默默地挨著,低聲低聲地說著端午節的龍舟,西湖的彩船,和重九登高放紙鳶,以及賭紙蝦蟆,踢毽子……說到高興了,便都願意的,又輕輕地親一下嘴。
“你看!那是兩個還是一個?”當我們的臉兒偎著,她指那窗上的影兒,說。
“兩個。”我仰起頭去,回答她。
“是一個。”她又把我的臉兒偎近去。
“真是一個!”這時我的頭不仰起去了。
“好玩!……”她快樂極了,將我的臉兒偎得緊緊地,眼睛斜睇著窗上。
我們這樣有意思的玩著,大約隻有一點多鍾,母親和表姊妹表兄弟們都回來了。蓉弟便自誇獎地在我和蒂表妹麵前說:
“鼇山真好,好極了!龍吐水,還有……還有……嚇!龍吐水!”
黎表姊也快樂地說:
“種田的,挖菜的,踏水車的,……全是活動的,真好看!”
“你喜歡看鼇山麼?”我偷偷地問蒂表妹。
她搖一下頭,又撅一下嘴;便也低聲地問我:“你呢?”
“我也不。”
不久,我們都到大天井裏,吃水果,月餅,喝葡萄酒,並賞月去了。
母親伴著我們這一群小孩子玩著,猜謎的猜謎。唱歌的唱歌;其中隻有蓉弟最貪吃,而且喝了三四杯酒,臉兒通紅了,眼睛呆呆地看人,一忽兒他便醉了,哭著。
“醉得好!”我和蒂表妹同樣的快樂著。
這樣的到露水很濃重的時候,母親才打發我們睡去。因為,我的身體虛弱,雖是年紀已到十歲了,卻還常常尿床,所以我的乳媽(其實早就沒有吃她的乳了)固執的不要我和蒂表妹在客廳裏睡,把我拖到她的房子裏去了。
“老狗子!”我恨恨地罵我的乳媽。
“好好地睡吧。不久天就會亮了,再玩去。”
“可惡的老狗子”我想著,便朦朧了。
第二天我醒來後,跑至客廳裏一看,蒂表妹和其他的表姊妹表兄弟們通通回家去了。……
真的,自那一年到現在,轉瞬般已是十年的時間了,我從沒有再過個象那樣的中秋節,並且最近這三個中秋節還是在我不知月日的生活裏悄悄地渡過去。表兄弟們呢,早就為了人類問的壁壘,隔絕著;表姊中有的已做過母親了,但表妹們總該有女孩子的吧。惟願她們不象我這樣的已走到秋天的路上!至於那個塔,是否還安放在樓上的木箱裏,每年在八月初旬由小弟妹們拿出排在大堂上最高的層級上,也不可知了。送這個塔給我們的外祖母還康健著麼?故鄉的一切卻真是值得眷念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