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1 / 2)

那一夜,我和肖榮挖空心思,終於想出一個辦法:搬家。為了躲開趙燕子,也隻有這樣了。肖榮長歎一聲,沒想到嫁給你,得不停地搬家。我怕她又把那件事拎出來,忙找岔子。

房子是肖榮找的,兩天後就和房主敲定了。肖榮爽利,幹什麼都是快刀斬亂麻,尤其處理與我有關的問題。肖榮說了新房東不少壞話。一臉麻子,一顆假眼,倔得像頭驢,五塊錢的租金都搞不下來,跟現在的房東差遠了。肖榮未必對新房東有意見,她主要是說給我聽的。我隻有閉住嘴巴,這也是我對付她的唯一辦法。肖榮見我沒反應,又把話倒過來講,那個地方倒挺難找的,怎樣,我的主意不錯吧?我貧嘴,謝老婆了。

搬家的前一天晚上,我早早地從家裏出來,我必須把趙燕子引開。我穿梭於大街小巷,趙燕子如影隨形。搬家的事全交給了肖榮。肖榮連夜收拾,五更天開始搬運。擺設簡單,搬運一趟也是很麻煩的。肖榮累一夜,明天白天還得上班。她不能請假,上班時又不能偷懶。她越是賣力,老板才能給我們攬上更多的話。除了嘴上愛嚼巴點兒,肖榮是個很不錯的女人。她說為了這個家把什麼都搭進去了,也並非誇張。我幫不上手,當然,引開趙燕子也是個艱巨的任務。

趙燕子絕不會想到我來這一手,當她發現守的已是一處空房子,該是怎樣的心情?發懵、焦急、抑或怨恨?接下來呢?接下來的事已經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了。可我忍不住,老想這個問題,腦裏不停地閃著她跪在地上往懷裏摟杏核的樣子。失去唯一的線索,她該死心了吧。她會死心嗎?那些寫著字的杏核有什麼秘密呢?

路過一個冷飲攤點,我買了兩支冰糕。我撕開一支,另一支打算給趙燕子,算我和她的一個告別吧。我站在燈影下,舉著那支沒拆開的冰糕。趙燕子肯定看清了我這個動作,我期待她從黑暗中顯身。可等了一會兒,她沒有露麵。我對賣冰糕的女孩說,等一個抱著花布提包的女人經過這兒,你給她。女孩很認真地問,要是看不見呢?我說你吃掉好了。

第二天清早,我在街上轉了很大一圈,又回到原來的房子。屋裏已經空了,地上丟棄著廢舊的電池、塑料袋、爛襪子。我撿起一把光禿禿的掃帚,把這些破東西往一塊兒攏了攏,不能讓房東抱怨。一顆杏核紮進我眼裏,它顏色灰暗,身上的字卻很醒目,一個歪歪扭扭的“月”字。我急忙蹲下去,攥在手裏。一定是上次趙燕子遺漏在地上的。我反複瞅著,除了字,它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趙燕子為啥把它看得比命還重?我擦了擦,裝進褲兜裏。我沒有把它交給趙燕子,坐了一會兒,估計她離開了,帶門出來。

新租的房在城北,與舊房隔著一個城的距離,趙燕子找我和找老板一樣困難了。我踏踏實實地睡了一覺。肖榮回來,我已經把飯做好。我還買了瓶酒。這些日子我和肖榮緊張得近乎麻木,現在當然得慶祝一下。肖榮也很高興,說這個功勞是她的。我說那我就好好慰勞慰勞你,順手在她胸上摸了一把。肖榮罵我不要臉,目光卻更加柔和了。肖榮有些酒量,隻是平時不舍得喝,此時放開了,兩人很快把一瓶酒喝光。肖榮躺在床上,說,我都快散架了,可別折騰我了。我嘿嘿一笑,聽出她是催促的意思。我匆匆收拾了碗筷,等回過頭,肖榮已經睡著了。我推了推,她連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她確實累了。

走在街上,我再也不用頻頻回頭。少走彎路,也就省出了幹活時間。隻是每每觸摸那枚杏核,我的心就不由地顫一下。

改日,我去公司領活兒,老板像上次一樣盤問我,我給了老板一個放心的答複。老板說,你倆好好幹,如果能幹得過來,我就不再雇人了。黑眼兒忙說,老板放心,一點兒問題沒有。原來小毛子上個月底就辭了。老板滿意地點點頭,不糊塗就好,這個社會掙錢不易,有了錢,什麼都有了。老板不光會泡妞,還會講道理。

離開公司,我問黑眼兒,小毛子咋不幹了?黑眼兒感慨萬分,他去當醫生了。人要是來運了,躲都躲不掉。他當了幾天醫生就搞了個女孩,還是個護士。我怪怪地瞅著黑眼兒。就小毛子那點兒文化,寫自己的名字還缺胳膊短腿的。黑眼兒使勁捋著腮幫子,你不相信?騙你是孫子。黑眼兒說小毛子的老鄉兩年前承包了塞北醫院的性病專科,現在弄大發了,忙不過來,讓小毛子去幫忙。我說他不懂呀。黑眼兒說,他的老鄉更不懂,照樣發財。去那兒看病都是見不得人的那種,吃了虧也隻能裝啞巴。唉?你的眼球怎麼不轉了?小毛子今天要請咱倆吃飯呢。我說不去。黑眼兒勸,小毛子可是誠心誠意的,就算過去有個磕磕碰碰,也不能計較了,男人應該有男人的肚量嘛。我隻好答應,其實想證實一下黑眼兒的話。黑眼兒說,這就對了,萬一得了那種病,找他看也方便。

晚上,我準時到了杏花香酒樓。我是第一次到這種高檔酒樓,兩位窈窕的姑娘同時向我鞠躬,歡迎光臨。我竟有些慌,像一不小心走進了妓院。小毛子果然與以前不一樣了,長發剪成了小平頭,大晚上的戴一副墨鏡,看不清眼睛珠子是紅的還是綠的。小毛子抓住我的手甩了幾甩,算是打招呼。喝酒時,黑眼兒不停地向小毛子敬酒,恭維,兄弟一步跳進龍門,可別忘了我倆呀。小毛子說,這個自然,以後我們的廣告單就由你們倆貼,別讓老板知道。黑眼兒說,我就知道兄弟是個重情義的人,放心,老板發現不了。喝多了酒,小毛子接下墨鏡。他的眼球仍是黑中摻著黃的那種。我問他學會打針沒,小毛子一撇嘴,那是護士幹的,我隻管換藥。黑眼兒說,那也夠厲害了。小毛子說,很簡單,把標簽撕了換上洋文……意識到說走嘴了,突然打住,抓起墨鏡,再次架到耳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