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客人把身子探出平台。正如羅布爾事先交待過的那樣,他們清楚地看到了這個遼闊的帝都:將整個城市分隔為滿、漢兩部分的城牆,城市四郊的12鄉鎮,從市中心向四周輻射的寬闊馬路,陽光照耀下泛出黃綠色的廟宇屋頂,達官貴族府內的花園;滿人城區中心麵積達668公頃的黃城;內有白塔、禦花園、人工湖及俯瞰全城的煤山。位於黃城中央的紅城,即皇宮,其布局巧妙,巧奪天工的建築就像交叉重疊、層層鑲嵌一樣。
這時,“信天翁號”下麵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異的叫聲,恰如一場空中豎琴音樂會演奏正酣。有上百隻各式各樣的風箏在空中輕歌曼舞,有棕櫚葉狀的,有露兜樹葉狀的,上部是由輕質木料做成的像弓形骨架,弓下繃著一塊薄竹片。在風的吹奏下,這些竹片像口琴的琴簧一樣,發出音調不同的滄涼的低吟。在這種環境裏,人們所呼吸的空氣也似乎被音樂化了。羅布爾忽發奇想,駛近那個空中樂團。於是“信天翁號”便在風箏的伴奏下緩緩而行。
這麼一低飛立即引起那無邊無際的人群一片嘩然。鑼鼓聲、絲竹聲等,凡是能發聲的東西、甚至不絕於耳的槍炮聲頓時大作,這無非是迷信地想趕走這怪物。就算中國的天文學家能看出這是那世界傳聞的不明飛行物,而那些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的數百萬天朝子民,都會認為它是在菩薩統治的世界裏跳出《聖經》啟示錄中的怪物。
槍炮不會傷到“信天翁號”,所以大家根本不用擔心;隻是那些風箏卻不能平穩地飛行了,隨著繩子被割斷或失控而一路尖叫著向地麵墜去;如同被子彈打傷的鳥兒似的,音樂聲也隨即消失。
這時,京城上空響起了湯姆·特納用銅號演奏的高昂樂曲,但這也不能使地麵上的槍炮聲平息下來,有顆炮彈竟然在離甲板隻有20尺左右的空中爆炸了。“信天翁號”隻得再升高一些。
隨後的幾天,並沒有給普呂當大叔和艾文思創造可乘之機,“信天翁號”向著西南方持續飛行。表明他們可能打算去印度斯坦,此時地勢逐漸升高,飛行器也隻有隨著地勢的升高增加飛行高度,在離開北京後的十多個小時,為了避開高聳連綿的昆侖山,他們便一直沿著黃河河穀飛行,穿過西藏飛出了中國。
遼闊的青藏高原一片荒蕪、雪峰連綿、河道幹涸、寸草不生,白刷刷的鹽城盆地,綠樹環繞的湖泊。然而令人感觸頗深的是凜冽刺骨的寒風。
通過氣壓計上的450毫米,可以得知他們所處的高度是海拔4000米,即使在北半球的夏季,在這種高度,氣溫也極少超過零度;再加上“信天翁號”的高速,無異於雪上加霜。即使穿上旅行羽絨服,人們也不願再到甲板上去。
為了使飛行器在稀薄的空氣中仍能維持必要的高度,顯然所有的提升螺旋槳應相應地高速旋轉。但即便如此,它們仍和諧地轉動,槳翼隻輕微顫動,如置身搖籃中。
西藏的西部城市、嘉裏庫爾鬆地區首府嘉洛克的居民在這一天見到“信天翁號”如同信鴿般大小掠過他們的上空。
6月27日,普呂當大叔和菲爾·艾文思發覺他們的視線被遠處一道巨大的屏障遮住了,一座座雪峰聳立其上。兩人使勁把身子緊倚在前艙上以抵抗由於速度過快而造成的不穩,雙眼望著那些龐然大物,仿佛它們正朝著飛行器迎麵撲過來。
“這肯定就是喜馬拉雅山,”菲爾·艾文思說,“這個羅布爾隻能是沿著山腳兜一圈,他根本就不敢去嚐試飛越珠穆朗瑪峰。”
“命不該絕!”普呂當大叔說,“在這片廣闊無垠的土地上,我們說不定會……”“除非他從東麵去緬甸或從西麵去尼泊爾。”“但我倒想看看他們如何能從山頂越過去!”有一個聲音發出來:“真的嗎?”第二天,即6月28日,“信天翁號”飛抵桑桑地區上空,到了喜馬拉雅山這個巨嶺麵前,山的另一側,就是尼泊爾了。
事實上,有三條山脈切斷了從北麵通往印度去的道路。靠北麵的兩條山脈,即“信天翁號”鑽行其間的那兩條山脈,是這道中亞地區屏障的頭兩級。
第一條山脈是昆侖山,第二條是喀喇昆侖山。兩山之間是那條縱向的、與喜馬拉雅山平行的峽穀,差不多到了將印度河穀和布拉馬普特拉河穀東西相隔的峰頂線那兒。
壯觀的山群就在眼前!200多個山峰的高度已經測定,其中有17個超過25,000尺!在“信天翁號”正前方聳立著8,840米高的珠穆朗瑪峰;其右側是8,200米高的希夏邦馬峰;左側是8,592米高的幹城章嘉峰,直到最近經過對珠穆朗瑪峰的高度進行重新測量後,它才屈居到第二位。
顯然,羅布爾也沒有奢望飛過這些高峰,但他肯定辨認得出喜馬拉雅山的各處山口,其中就有施拉金特威特兄弟曾於1856年穿過的海拔6,800米的伊比嘎明山口。飛行器現在正堅定地向這個山口飛去。
穿越山口時那漫長的幾個小時真是驚心動魄,甚至令人不堪忍受。雖然稀薄的空氣還不至於達到要用應急設備為艙房供氧的程度,但氣溫卻出奇地低。
一直守在飛行器前部的羅布爾,正在鎮定地指揮著各崗位的操作,風帽下露出他那極富有男子漢氣概的麵孔,湯姆·特納手握著舵輪;機械師謹慎地注視著電池;萬幸的是這些電池並無結冰的跡象。螺旋槳已在極限功率下旋轉著,發出的聲音越來越尖。盡管空氣密度極低,聲音卻依然響極了。氣壓計已跌到了290毫米,這說明飛行器的高度在7,000米左右。
這茫茫一片的山峰蔚為奇觀!到處是白雪皚皚的峰尖。沒有湖泊,隻有冰川一直掛到海拔一萬尺高度以下。除了植物生命線附近零星的幾朵顯花植物外,真可謂是寸草不生,再也沒看到像山腰下那些令人讚歎不已的鬆柏林,見不到那些粗大的蕨類植物和熱帶叢林灌木叢中那些連株攀援的,盤根錯結且漫山遍野的寄生植物,什麼動物也沒有:看不到野馬,看不到犛牛,也看不到西藏牛,偶爾有一隻瞎逛的藏羚會一直闖到這個高處。除了幾對小嘴烏鴉飛到這空氣極其稀薄的高處來以外,真是千山鳥飛絕。
終於衝出了山口,“信天翁號”開始下降,出了山口,林區外麵是廣闊無垠的原野。
這時羅布爾走近他的客人們,熱情地說:
“先生們,印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