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虹那天乘坐的出租車司機拿著一張新報紙翻著,一個標題赫然入目:“良好的師德體現在求索與奮進中”。標題下麵還有“本報記者周麗”這樣的文字,文章旁邊配發了一幅嶽虹的照片……
幾分鍾後,這個出租車司機坐在了周麗麵前。據這司機說,嶽虹上車時很著急……手機響了也顧不得接聽。到影劇院門口下車,她一邊急匆匆給了司機一張五十麵額的人民幣,一邊說不用找了。這比應收的車費要多出二十塊錢,所以司機心花怒放地轉動了方向盤,直到下一個乘客上車,才發現了嶽虹丟下的小包……
司機說完指著手中報紙上的照片說:“就是這個女人。”
周麗點點頭說:“我先替她謝謝你啦。”說著她拿起了電話……
嶽虹接完周麗的電話,將目光轉移到了窗戶上,那裏,白色的窗紗柔柔地平靜地垂掛著,而嶽虹投在窗上的目光是遊離的,慌亂的。
打完電話的周麗也凝神沉思著,她將楊嵐的介紹和司機的敘述以及自己的見聞聯係了起來……一種強烈的公民責任感促使她又抓起了電話,當然這次卻不是打給嶽虹。
刑偵隊小王放下電話便說:“有重要情況,X市日報記者周麗說……”
老高聽完,立即給周麗回撥了一個電話,要求將嶽虹的照片傳過來。很快,小王便調試著周麗發來的郵件頁麵,旁觀的幾個男警察以男人特有的敏感驚呼:“哇!真是個漂亮女人!”
雅適園門衛室裏,警察老高和小王拿著嶽虹的照片詢問著。照片上的嶽虹穿著白色風衣站在話筒前,她臉上表現出來的是柔美和哀傷,門衛驚訝地瞪大眼睛說:“正是她……”
孟建峰開門一愣。張隊長說:“我們是刑警隊的,找嶽校長有點事……”
碗盤砰然落地的聲音傳到客廳,兩警察和孟建峰都將頭轉向廚房的方向。
廚房裏,嶽虹雙目緊閉片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彎下腰慢條斯理地一片片地撿起碎片扔進垃圾筐裏。碎磁片在垃圾筐裏發出清脆的碰擊聲:呯——呯——呯——
客廳裏的三個人凝神靜聽著:呯——呯——呯——
嶽虹理理頭發走出廚房。老高迎著她客氣地問:“嶽校長,請問您那天參加先進事跡報告大會之前,是否去過雅適園?”
嶽虹一臉悲憤地垂下眼簾說:“不要多問了,我跟你們走吧。”
迎頭狠狠掄你一棍子,瞬間就能讓你找不到北,孟建峰此時就是這種感覺。而嶽虹竟然不忘從洗手間拿出洗漱用具,這才對孟建峰說:“對不起,沒有機會給你解釋了,請先不要告訴雲雲。等她考完試再說。”
嶽虹被警察扶持著下樓。廳長大人沒跟下去,隻在自家的窗戶上朝下看著。他慌亂又迷茫,因為老婆的舉止表現出她是早有思想準備的……
警車向自己要去的地方行使著,嶽虹淒然看著車窗外。人生路上,有人悠然自在,有人步履艱難,有人疲倦不堪,還有人走得險象環生,誰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的路會怎樣走……此時,那首歌又一次縈繞在她心裏……
這對曾經的樣板夫妻啊,此一別,他倆的關係將會怎樣呢?
楊嵐告訴周麗,雅適園那件案子的采訪稿被主編撤下來了。周麗問是不是牽扯到什麼隱私,楊嵐兩手一攤說:“無可奉告。”周麗也不再追問,她知道這種事多了去了。於是就拿了手袋出門,打算到姐姐家蹭飯吃。
周麗的姐姐周岩下崗多年了。她家那狹窄的洗手間裏,一台半自動洗衣機是唯一新添的家具,此刻正在轟隆隆地轉動著,似乎在彰顯它在這個家裏的不凡地位。
五十歲出頭周岩依然很幹練。聽見洗衣機的鳴叫聲,她急忙洗了手去將衣物撈出來晾出去,再將另一批衣服投進去,設好程序後又回到廚包餃子。
周麗進門後一邊幫著包餃子一邊說了趙富被人捅了刀子的新聞,周岩卻以熟知一切和遇事不驚的口吻說:“我知道,我碰見趙家的保姆了。”周麗好奇心大漲,打聽趙富這人咋樣,周岩慢悠悠地說:“他那會兒是支書,掌握著知青的命運。可第一批推薦回城,他就沒推薦我,還是我自己爭取到名額的……”周麗感慨,當年姐姐一回城就成了國營工人,趙富還是受苦受窮的農民,現在人家是大企業家了,姐姐卻早下崗了。
閱過人間冷暖的周岩,跟生長在好年月的周麗可不一樣,她刻意表現出一種淡定說:“有錢人災禍多啊,他是仇人報複,還是搶劫錢財?要不就是情敵謀害什麼的……”
周岩丈夫老鄭回來了,放下手中的東西,就去洗衣機裏撈出衣服。
周麗伸頭朝客廳看了一眼,羨慕姐姐好有福,姐夫不論何時進門,立馬就幫著幹活。周岩依然淡定地說:“我就剩下從他身上享受這點福氣了。”
周麗笑了笑,又續上剛才的話題說:“姐啊,說起你們當年的這位大隊支書,他的案子告破還是我提供了重要線索呢。你知道那嫌疑犯是誰嗎?她就是咱省教育界的名流嶽虹啊。”
周岩嚷嚷起來:“嫌疑犯是嶽虹?你舉報的?小麗,你咋幹這種事?”
周麗愕然追問:“為啥?為啥不該提供破案線索?”周岩不答話。片刻,她歎口氣說:“她跟我一起插隊。我隻鍛煉了一年,她卻留在那裏六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