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新聞(1 / 3)

除了通宵工作的時候,很少有人會在淩晨的時候打電話來將展澤誠吵醒。他開了燈,似乎一時間還不能適應光線,又看了眼時間,五點不到一些。

是馬勝打來的。

電話的內容卻讓他倏然清醒起來。他翻身坐起來,電話線被粗暴的一拉,咯吱一聲,金屬在木質的床頭櫃上劃出尖銳的聲響。

此刻他已經不像是一個剛剛睡醒的人了,眼神淩厲,簡單的問了句:“你隻要告訴我,怎麼阻止?”

“晨報已經出刊,進入了物流,來不及了。”

如此的突然,展澤誠深呼吸了一口,抬眸望向窗外。其實沒有一絲光線從厚實的窗外的漏進來。

未知的一天。風雨欲來。

趕到辦公室的時候,天色還蒙蒙亮,整幢大樓靜悄悄的。電梯一路上行,他徑直拿起了桌上那幾份報紙。匆匆掃了一眼,就毫不意外的看到了自己的照片。甚至還是昨天剛剛拍下的,自己和何孟欣,挽手立著,而中間則被一道誇張而刻意的裂痕割開,標題觸目驚心:

瘋女成為第三者?展何聯姻前景堪憂。

展澤誠抿唇,慢慢放下報紙,又坐回去,看著馬勝滿頭大汗的跑進來:“展總,隻能攔下一部分,可是發行一旦進入了流通渠道……已經來不及了。”

他默不作聲,沉沉的掃過了報紙:“能收回多少就收回多少吧。”

“我知道,我知道。事情太突然了,我簡單的和幾家報社聯係了,都說是臨時收到匿名的資料和傳真,大概是為了搶頭條……”

他隻是再一次拿起了報紙,這次看得十分仔細,而眉峰愈皺愈攏。

好幾份報紙,每一份的內容都各不相同。手上的第一份,有洛遙在心理診所的谘詢報告複印件,隻是淺淺的劃去了名字。下麵的一份的照片似乎是獨家。他記起來,李氏酒會的時候,自己強吻她,是在一間有窗戶的屋子工作間裏,照片的角度是從那裏拍到的,雖然並不算十分清楚,可也認得出那是自己和一個年輕的穿著旗袍的女子。再下一份,模糊的提到了這個女孩子的身份,曾經被博物館開除。最後一張,是她生日的時候,和李之謹坐在路邊的咖啡館,他們彼此對視,笑容親密。

……

每一份都有爆點,出了刻意隱去了真人的姓名,這些材料,幾乎便是一份電視劇的劇情,周旋在男人之間的一個女人,而她又有著精神上的問題,敏感,纖弱,仿佛就是二流的狗血電視劇。

資訊如此發達的今日,網絡的人肉搜索幾乎可以海底撈針,何況是這樣清晰明了的提示?

他重重的將報紙甩回桌麵,胸口的怒意勃發,他站起來,沉聲對馬勝說:“我要這些影響消除得一幹二淨。”

“我知道,我會查出來是誰……”

他恰好走過馬勝的身側,冷冷的站住:“你聽清楚,是誰做的現在不重要,我隻要消除影響。”他指著馬勝手裏的報紙,上邊一張女孩子的照片,笑容柔和得灼痛自己的眼睛,“我關心的是她。要麼製造更大的新聞把這個掩蓋過去,要麼就讓這些報道通通消失。”

早晨的七點半,是白領們開始上班的時候。這一日的新聞,從地鐵站、路邊的報刊亭,慢慢的傳出去,仿佛是看不見的流水,侵入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車子從大道上開過,或許是因為有些堵車,展澤誠有些焦躁,心神不寧,不停的催促司機開得快一些。手機已經握得發燙,可心裏十分的慌張,仿佛抓不住東西,空落落的發痛。他試著將藍牙打開,又將手機拿得遠一些,仿佛這樣就可以逃避開一些東西。

電話遲遲沒人接。

他撥了一遍又一遍,動作和心情一並麻木下來。他幾乎以為這個號碼已經沒有人使用了,白洛遙接起了電話,聲音似乎還有些困意:“你好。”

展澤誠的心微微一緊,說不請究竟是放鬆下來,或者更緊張了,隻說:“是我。”

那邊的聲音清醒了一些,她“唔”了一聲,低低的問:“什麼事?”

“我有急事。你在家麼?”

“我在敏辰家裏,什麼事這麼急?如果是關於……”

他果斷的打斷了她的話:“地址?我要立刻見你。”

掛了電話,他簡單的對司機說:“掉頭。”

恰好是城市的兩端,又是交通最繁忙的時候,窗外是洶湧的車流,上班族們不耐煩的摁動喇叭,聲音響得震天。

等待的時刻,隻覺得漫長,坐立難安。

高池飛出差去了。敏辰打電話讓洛遙陪她一起住兩晚。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隻聽到手機一直在響,吵得人心煩意亂。洛遙摸索著去接電話,最後把敏辰也吵起來,問她:“這麼早,誰啊?”

洛遙沒吭聲,她從來沒問起好友關於展澤誠的事,此刻隻是淡淡的說:“沒事。”

敏辰的預產期就在下個月。洛遙住在她家,義不容辭的承擔了保姆的責任,簡單梳洗了一下,拿了鑰匙:“我去買吃的,你想吃什麼?”

孕婦坐在沙發上,想了想:“我和你一起下去吧?天氣這麼好,醫生說我應該適當運動。”

她本想勸敏辰不要去,後來一轉念,既然人家打算順產,倒是該多運動,於是點頭:“那我們一起出去。”

電梯到了底層,敏辰看了眼信箱:“報紙到了。”

洛遙替她取了,捏在手裏:“走吧。”

小區的街對麵就有一家遠近聞名的豆漿店。洛遙看著敏辰坐好,自己跑去收銀台叫早點。敏辰就拿了她隨手擱下的報紙翻看著。

片刻之後,她的臉色已經微變,看著洛遙從那邊走過來,忙不迭的將報紙收了起來。

“晨報呢?”洛遙坐下來,伸出手去,“分我一半看看。”

敏辰勉強笑了笑:“不要了,報紙上有鉛,對身體不好,吃完早飯再看。”

恰好豆漿已經端上來了,洛遙瞬間忘了之前的話題:“來,多吃點。”

吃完了早餐,敏辰的臉色不大好,洛遙扶著她,小心翼翼的調侃:“情緒反複無常對胎兒不好。”

穿過了馬路,恰好經過小區門口的那個公園,地上是剛剛長出的鮮嫩小草,踩上去很柔軟,仿佛是剛剛鋪開地毯,觸眼也是清新。洛遙忽然站住:“你等等,我接個電話。”

她低低答了幾句,很快的掛了電話,然後對敏辰說:“我先送你上去,上午我約了一個朋友。”

敏辰似乎心不在焉,“哦”了一聲。

還沒踏出草坪,忽然從左手的小路上衝出了幾個人,速度很快。洛遙愕然之下,下意識的擋在了敏辰身前。

有人掏出了相機,也有人拿出了速記本和錄音筆,一個長相斯文的年輕人擠在最前頭,似乎還有些氣喘:“白洛遙小姐?”

洛遙並不認識這些人,心底隱隱有些不安,隻是站住了腳步:“你們是?”

之前那個男人眼神立刻興奮起來,仿佛見到了獵物,聲音有些不穩:“請問你看了今天的報紙了麼?你和易欽的展澤誠先生是情侶關係?”

她努力的站敏辰身前,生怕那些人擠過來,脫口而出:“我不認識他,你們找錯人了。”

又有人拿出了報紙,展開了那幅照片:“這是你們在李氏紀念酒會上的照片吧?您和李之謹李先生是什麼關係?”

洛遙迅速的瞥了一眼,臉色微微發白,沒有理會問題,隻是護著敏辰往前走。

可其實前路都被擋住了,她寸步難行,站在那裏,聽著一個又一個的問題。

“請問你是在心理治療麼?恢複健康沒有?”

“白小姐,你為什麼要辭職?據說是因為工作事故?”

這些都是幻覺……這些隻是自己想象出來的……她在原地站著,拚命的咬住了下唇,扶著敏辰一步步的往後退,躲避著鏡頭和那些記者咄咄逼人的提問。

敏辰似乎也受到了驚嚇,有些不知所措的踉蹌一步。洛遙急忙伸手去扶,一個記者恰好在此時去抓洛遙的手臂,她身體一晃,就沒拉住敏辰的手,眼看著她摔在了地上。

一片慌亂的時候,敏辰一臉的痛苦,手撫著小腹,低低的呻吟起來。洛遙慌忙蹲下去,那些記者沒有散開,仿佛是黑色的浪潮,將她慢慢的覆住,絲毫沒有退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