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在現在站出來說這是一個規劃混亂的地方。因為建設,在這個城市,從來都不是一步到位的。那圈商廈分別以自己為中心,還有不同的小飯店、銀行分所、出入口作為自己的行星,它們完好地運轉著,依靠的是城市人易於掌握方向、不怕麻煩、繞圈子買東西等等優良習性堅持存在的。這些行星和恒星,是一個一個添加上去的。經營不好的,迅速替換掉,關鍵的是這個位置,這份繁華,不是誰的名聲。這樣想來,熱烈背後就是無情。突然想起有商人朋友以無比感歎的口氣說過,重商主義才是最純潔的,遊戲準則規定了一切,就再無其他於擾。
除了麵對麵、劃圓圈地擴充繁華,還有一個特點,就是不斷重複。比如季諾餐廳,是東一家西一家,好像要包圍徐家彙中心廣場一樣。店裏的品牌不斷重複、地鐵裏的商品不斷重複、大食代的快餐不斷重複,同一路車子圍繞這個交叉點走走停停指望著能給人們帶去便利,在重複中找到屬於自己的那個。還比如兩個太平洋。美羅城後麵,是太平洋電腦城,於是,這個小宇宙就囊括了現代時尚的所有元素。女人在對麵的太平洋百貨裏一件一件買細軟,男人在這個太平洋裏一件一件搬運硬件。彼此根本不會察覺,他們之間的直線距離,很近很近。
人們聚集在美羅城下麵的PizzaHat,年複一年地排隊等匹薩;圓形的遮廊下麵出租車絡繹不絕,撮合著等人的人和赴約的人,那裏,手機信號之密集可能不亞於百盛門口。港彙卻有一個拾級而上的大門,小音箱藏在綠化裏,到了夜裏,音樂慢悠悠地在空無一人的台階上流蕩,下麵,等待回莘莊的人們正在等待拚車的對象。人們總得回家去。所以到了夜裏,繁華才會暫時被冷卻,除了霓虹繼續執行任務,勻速閃亮。
(於是)
站在上海最小資的街口
街頭坐標:長樂路、富民路、東湖路、延慶路、新樂路口
這實在,實在,實在,是一個很混亂的街口。這裏的“混亂”不是指交通秩序也不是指建築風格,而是指與這個街口相關聯的馬路實在是太多了。長樂路、富民路、東湖路、延慶路、新樂路……這裏簡直又是一個“五角場”了嘛!
在這個街口有一個街心花園,花園中間豎立著田漢的雕塑,現在已經很少有人特地趕到這裏來瞻仰這座雕塑了。一天中它最熱鬧的時候是早晨,許多住在附近的老人們出來晨練,他們在花園裏圍繞著這座雕塑做著各種鍛煉,而雕塑上1898年~1968年的幾個金色數字在清晨的陽光下發出溫柔的光芒。
這個街口看上去很普通,可是它卻是上海小資人群最中意的居住地段。因為張樂平、周信芳、杜月笙、程述堯……這些在小資們心目中與老上海緊密聯係著的人物都曾經在這附近居住過或暫住過。小資們模擬著幾十年前的某個下午,陽光溫柔,這些與想象有關的人物從遠處姍姍而來。他們大多住在附近的老洋房裏,他們或許正經過小資們現在站著的地方,散著步,或是去熟悉的小飯店吃點什麼。他們的表情或許坦然或許忐忑,歲月在他們的身上印下的烙痕現在的小資們很難理解,而小資們其實關心著的隻是由他們帶來的那個年代月亮的氣息。
其實這個街口現在仍然十分有特色:富民路口的“保羅酒樓”是這一帶的傳奇,小到幾乎不起眼的門麵裏有著千繞百折的寬敞空間,到那裏吃飯不定位是肯定沒有位置的,即使定位也最好提前三天才有把握;“東湖賓館”因為借著“杜公館”的名聲而使得無數小資前來瞻仰,沿街的“避風塘”餐廳雖然與30年代無法聯係起來,但無論大小每份都賣六元的點心還是讓小資們覺得很實惠;“避風塘”對麵是上海民辦繆斯小學,家境富裕的家長不惜路途遙遠把孩子們送到這裏,雖然學校的場地略為局促,但仍然有許多家長堅信這裏是“上隻角”,這裏培養出的孩子特別有教養;從街口沿著長樂路慢慢向西走,兩分鍾以後能走到華亭路,它一度是小資雲集的購物樂園,而如今收拾幹淨的街麵旁眾多小洋房驕傲地聳立著,綠陰掩蓋下的花園羨煞了那些觀望的小資們;我沒有去過“裘德的酒館”,聽說它在富民路口“滬警會堂”的地下室裏,許多老外瘋狂地熱愛著那裏,熱愛著那裏60年代歐洲的音樂和純正的威士忌。
對於小資們來說,他們熟悉虹橋、滬青平或莘莊的別墅,也以購買那裏的別墅為目標,但是他們心裏真正熱愛著的仍然是長樂路、紹興路、華亭路附近的老洋房,雖然這些老洋房如今近千萬的身價使得小資們望而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