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主題:上海新十字街頭(11)(1 / 3)

(合子)

大學裏的那張野床

跟我發生過階段性穩定睡眠關係的床有六張,因為至今我搬過四次家,所以其中五張是“家床”,隻有一張“野床”是大學時代宿舍‘裏的。

那張“野床”,說實話沒給過我多少安全感。且不說其外形骨感十足,基本上就是由幾根鐵條支撐著,要命的是我還睡在上鋪。大學四年我睡覺就沒敢放肆地翻過身,其一是因為對一側搖搖欲墜的護欄沒有信任感,其二是離地越高,重心越不穩的原理,隻要我翻一個身,整個床上下鋪會一起晃三晃,幅度還挺大。一年下來,我和下鋪的兄弟就對地震失去了最起碼的條件反射。

就這麼一張破床居然還有人跟我搶,非要跟我同榻共眠。中請人不是美眉,而是兩隻肥大的老鼠。正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老鼠”,我們大學雖然算不得富,但滿校園的老鼠卻一隻隻都是發了福的,露出暴發戶的醜惡嘴臉,甚至在路上撞見人都是有恃無恐,在女生做作的尖叫、男生形而上的喊打聲中,不慌不忙地踱著官步勻速走人,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鼠輩們有了這種優良的傳統和文化積澱,想要進軍寢室市場,入主本人的破床也就順理成章。它們的作息時間比我們還有規律,一般熄燈後半個鍾頭,我們就會感覺床鋪微微一顫,緊接著就是一連串急促的越來越強烈的顫抖,說明老鼠沿著我們紮蚊帳的竹竿越爬越高,這種顫抖若是翻身算是小的,若是由於一隻老鼠攀上來所至,那麼其體型之臃腫足以令人毛骨悚然。好幾次我臉貼著蚊帳睡覺,老鼠基本上就是從我臉上爬過去的,用王家衛的話說就是:那時我和它的距離隻有0.01公分,四分之一柱香後,它爬上了我的床頂。

由於男生都有一年四季掛蚊帳的好習慣(春夏防蚊,秋冬防塵),所以老鼠一年四季都可以爬上我們寢室的製高點乘乘涼看看流星雨什麼的,直到某一個春天的夜裏,兩隻老鼠在我床頂的竹竿上恬不知恥地尖叫呻吟了半宿,我們寢室的人忍無可忍,決定掃黃打非。調查結果表明,老大的床底地板上有一個鼠洞,他們開展的居然是地道戰那一套,可惜邪不勝正,我們僅用一個啤酒瓶便把它們輕鬆搞掂,永絕鼠患。所以我的那張野床給我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那種輕微而又實在的顫抖,有時候在夢裏我還能感受到碩鼠們閑庭信步的囂張氣焰。

鄙人有輕微的遺傳性潔癖,自己的床不大會借人睡,但大學時那張野床在相當一段時間內居然與兩隻老鼠分享,簡直是奇恥大辱。所以在沒有法律認可的其他主人之前,床還是自給自足的好,即便是這份生命中無法承受之輕,因為重量不是隨意就可以增加上去的,生命中和床第上都是這樣。

(華山路)

單人房,雙人床

她一個人住,一間屋子便收藏了她的所有家當,還包括她的廚房客廳衛生間加臥室。每次走進房間關上門的刹那,總有一種強烈的安全感油然而生。她知道這間單人房就是她的王國,她是這裏唯一的主人,是女王是公主是一切。而在這間單人房裏,那張五尺大床便是她登基的寶座。

她的單人房裏常常人來人往,可是她的雙人床上卻很少留人。留過的也都是女人。不多的幾次全都記得清清楚楚。也有男人想要留下,隻是她說還沒到時間。

第一次是一個不想回家的大學同學,愛上了一個男孩,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說愛和喜歡。於是那個夜晚,她跟這個女生一起聊天,伴著許美靜的歌,把自己愛過的人一個個地回憶出來。有些燦爛過,有些夭折了,還有一些則是從未綻放過。她們共同分享,直到心頭溢滿勇氣。那個夜晚,她的床見證了兩顆懵懂的心和一段即將綻放的愛情。

後來是因為她自己收到了一封信,信裏說“我想我們不應該隻是朋友”,寫信的人是她的高中同學。他們曾經一起去過許多地方,一起在火車上抱著睡覺。她跟他,是那種不分性別的朋友,她以為這輩子他們都會這麼過。是兄弟也是姐妹,就像親人一樣,隻是中間跳過了“戀人”。可是那天,她知道,那隻是她的以為。那個男孩子終究還是逃不出一個“結”。於是她慌張和無措,害怕從此以後會失去他。於是她拉住自己最好的女友,希望她能告訴她,怎麼做是最好。3月桃花夜,她們躺在床上想過放棄也想過接受。最後是朋友死死盯住她的眼睛說:“看著我。”然後又說:“我知道了,你不愛他,你隻是舍不得他。你從來都把他當兄弟,而不是情人。”終於答案出來了。她的床聽見了她們的對話。

她的床還留過一個韓國女孩,她們說蹩腳的英文,聽中文歌,想各自的心事。那一夜特別長,因為她的韓國朋友用很濃的香水讓她睡不著。以至於後來有段時間,她的床上總散發著那種味道。有些暖昧有些迷幻,讓她充滿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