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地看見火鍋店中有些人皺著眉忍受著歡喜的歌聲,可是歡喜好像並不在意,她自顧自帶著微笑唱完了整首歌。
離開火鍋店的時候歡喜換了一件藍色的襯衣,一條牛仔褲,卸了濃妝的臉還是很耐看。
我們去了一家茶坊,在那裏歡喜給我講了她的故事。
歡喜是西安人,從小喜歡音樂。從六歲開始,父母就為她請了老師,對她進行了正規的聲樂訓練。從小學到中學,歡喜參加了許多歌唱比賽,得了不少獎,獎項的最高級別是市裏的歌唱比賽亞軍。“我想出名,想成為歌星,想出場唱一首歌就可以得到幾萬元的報酬!”歡喜的眼神一下子銳利起來:“我父母都是老師,他們為了培養我幾乎耗去了他們所有的積蓄,我不要和他們一樣窮!”
中學畢業以後,歡喜報考了中央音樂學院,結果名落孫山。父母一直鼓勵她再考一次,可是她卻不願意,她已經被迅速出名的念頭逼得失去了理智。
就在歡喜和家裏鬥爭最激烈的時候,她認識了劉旭。劉旭也是西安人,中學畢業後考進了上海交大,歡喜遇見他的時候他是大三升大四的暑假。因為他是名牌大學的學生,所以歡喜的父母並不反對女兒和他交往,正是這樣一個契機,歡喜決定去上海尋找她的天地。
“我告訴父母去上海參加複習班,然後報考那裏的音樂學院,父母竟然相信了。”歡喜的聲音低低的,“其實當時我隻是想,上海是中國最繁榮的城市,在那裏我也許可以搏一下。”
歡喜帶著父母給她的兩千元開始了“上海尋夢記”,而對她頗有好感的劉旭也幫著她在上海租了房子,安頓下來。
到了上海,有了七平方米的安身小窩,剩下的便是找尋機會出名了。歡喜跑到上海酒吧的集中地,一家家地進行自我推薦,希望可以給她一個在酒吧駐唱的機會。可是當時她隻是個中學剛畢業、沒見過什麼世麵的小女孩,樣子土氣不說,也沒有與客人周旋的經驗。沒有一家酒吧願意接受這樣一個女孩駐唱。
“錢很快用完了,兩千元是我父母半年的積蓄,我不能再向他們開口。可是沒有錢,我寸步難移。”歡喜突然問我:“你有過窮到身上隻有幾個鋼鍘的時候嗎?”見我搖頭,她說:“我知道那種滋味,那種滋味讓你可以為了錢去做任何事。”
“劉旭見我窮得沒有錢吃飯,就讓我每天去學校食堂等他,他多加一個菜,我們一起吃。當時他所有的同學都把我們理所當然地看成是一對,可是我心裏明白,劉旭和我是兩個世界的人。”歡喜敘述的時候神色黯然。
有人點唱的時候怕麻煩,沒有人點唱的時候,日子就更麻煩
轉機出現在劉旭一個同學的生日晚會上。那天劉旭帶上歡喜去一家火鍋店參加同學的生日晚會。7點,火鍋店出現了一個女人,穿著緊身的裙子,化著濃妝,有主持人上來介紹她是今晚的歌星。歌星開始唱歌的時候,主持人忙著全場幫她找點歌者,點一首歌十五塊,歌星會走到點歌者所在的那張桌子邊,笑盈盈地唱給他們聽。歡喜意識到自己的歌喉不比那個所謂歌星差,再說一首歌十五塊,也不是小數目呀,自己為什麼不可以嚐試一下呢?於是飯後她找到了火鍋店裏的領班,提出想在店裏駐唱,可是領班的一句話就把她彈了回去:“她們是有組織的,你一個人,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歡喜並沒有氣餒,第二天她又去了火鍋店,找到那個主持人,向她說明了自己的意圖。主持人給了她一張名片,那是一家專門負責聯係歌手和店家之間關係的公司。
歡喜去了公司,公司的負責人讓她交三千元押金,然後才可以安排她工作。三千元對於歡喜來說是一筆巨大的數字,她隻好向劉旭借。劉旭一聽便投了反對票。他說一個女孩子在火鍋店這種地方拋頭露麵的,很不像話,而且還要穿緊身的衣服,化可怕的濃妝。可是歡喜橫下了一條心,她打電話給家裏,謊稱學習需要錢,父母再一次相信了她,給她寄:來了三千元。
“十五元一首歌,是不是不算便宜?”歡喜問我。
“的確不算便宜。”我回答。
“可是每首歌我的提成隻有三元!”歡喜帶著冷笑,“我不停地唱,一個晚上也隻能賺三四十元,可是公司卻可以因此賺到一兩百塊錢。可是如果不這樣,我有選擇嗎?”
歡喜開始在火鍋店駐唱,一個月有了一千多元的收入。可是,為此所經受的侮辱卻是歡喜以前沒有想到的。有些客人點歌的動機比較純正,覺得歡喜唱得不錯,所以點一首自己喜歡的歌,為飯局助助興,可是有些客人卻是帶著不尊重來對待歡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