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子泉從會議室裏出來，他感到膀胱墜漲，於是急匆匆地奔向廁所，林森隨後也進來，關門上鎖，師徒兩人一字排開，酣暢淋漓地排泄。
林森拎著褲子罵罵咧咧說：“你說說，這是我們的問題嗎？”常子泉顫抖了一下，林森繼續說：“怎麼了？怕了？”
常子泉說：“怕什麼呀！這是撒尿打冷戰假機靈。 ”
林森一臉茫然：“楊帆今天算是發格了，還從來沒有見過他在會議室裏罵人還算你小子機靈，推的快，不然也逃不了一頓臭罵。 ”
常子泉洗手說：“我心裏有譜，事前，我去過一次泵站，了解這次運行事故的來龍去脈，跟我們沾不著邊，你還記得嗎？上一次我打過一份報告，說供電係統不穩定，有安全隱患，後來誰都沒有在意。 ”
林森恍然大悟：“哦！那是童繼忠他們師徒的問題了。 ”
常子泉邊洗手邊說：“也不能全怪他們，其實高壓室跳閘的原因是水泵的電機短路造成，當時低壓電氣室沒有短路跳閘，這才引起上級高壓室跳閘，導致了大麵積失電停產。 ”
“那這事好像我們也有問題呀。 ”林森一變臉說：“事故分析會上得看苗頭說話，能混就混，恰當好處時也要主動承擔一些責任，這是姿態問題。 ”
常子泉把濕手往屁股上一擦：“沒有這必要吧，現在所有人都這樣認為的。 ”
林森從口袋裏掏出香煙，丟了常子泉一支說：“擺在桌子上談問題，誰都會推卸責任，但在責任認定這一環節，除了工亡事故，很多部門都會主動承擔一些責任。 責任人越多越好，這樣上層領導這把刀就砍不下，把所以問題推給童繼忠師徒，一旦逼急了，弄不好會反咬我們一口，畢竟我們也有問題，挨點罵就算了，人隨大群不吃虧。 羊隨大群不挨打。 ”
廁所門被敲的咚咚響，外麵隱隱約約說：“裏麵是誰呀？生孩子啊！”常子泉開門，立刻有人低頭衝進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拉開架勢就嘩啦開。
林森在事故分析會上姿態很高，這種會議他經曆多了，可謂經驗老到，他故作慚愧狀說：“事故盡管發生了。 但作為動力廠的一位員工，不論是那個專業出現事故，我這水道專業也應該認真總結經驗，吸取不足，畢竟都是為了同一個目標。 就是我們動力廠的榮譽。 ”
童繼忠可不買林森的麵子，正待林森剛剛表態完，嚴肅說：“老林同誌，你說的很對。 我們都是同一個部門地，各專業相互牽連，請你解釋一下本次高壓跳閘的根本原因。 ”
林森一驚，立刻說：“這個問題在座各位都一致表態的，主要問題出現在高壓室，當然，我也承認了我們專業的不足，以後一定會吸取教訓。 舉一反三。 ”
童繼忠接上說：“如果水泵電機不短路，你說會引起高壓室跳閘嗎？這次事故的根本原因就在這裏。 ”
林森當然不願意承擔全部責任，一看童繼忠挑起事端，隻能推卸了說：“是電機，是設備，難保不會出現故障，所以水泵的短路問題，是正常的設備老化或者質量問題。 至於你說的高壓室問題。 我一點都不懂，還是你們電氣專業來解釋吧。 ”
童繼忠說：“當然。 這是一個係統問題，每一個單元都有其特殊地職能，所以應該對各個單元進行檢查和分析，然後得出結論，進行有效整改，這樣就可以避免下一次事故的重複出現。 ”
林森說：“你說的有道理，那你的意思是認為，問題的根本原因在於哪一個環節呢？”
童繼忠說：“水泵的電機短路，首先是低壓室跳閘，如果跳閘成功，高壓室絕對不會出現問題，”
林森一看架勢，幹脆把皮球一腳踢出去：“我們發了檢修單的，提出了電氣係統有故障，你為什麼不檢查？”
童繼忠提氣說：“對不起，我沒有接到這個檢修單，這是設備室的問題。 ”
眾人地眼睛一下子掃到了設備室主任麵前。
設備室主任一看情況，猶豫了一會表態說：“我也查過了，檢修單是前天收到的，隻是工作沒有安排下去。 ”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責任已經很明顯。 楊帆在會後看到事故分析報告，立刻召開辦公會，通過處罰意見，一刀下去，撤去設備室主任的寶座，扣除三個月獎金，第二天，處理結果上報人力資源部。
林森看到通報後，感歎說：“楊帆這次夠狠的，堂堂一個大主任被撤職，還扣三個月獎金，人家的麵子怎麼擺。 ”
這次也怪不得楊帆，事故地損失的確不小，這高壓室跳閘，直接導致風機房失電，熱風沒有了，高爐內部的風口就直接灌渣，這種情況一旦發生，最糟糕的結局就是爐毀人亡，損失是一個天文數字。 在冶煉行業中，高爐地任務是提煉礦石中的鐵元素，風機房提供的熱風又是融化礦石的第一道工藝，熱風的壓力很高，在高爐內部，熱風從幾十個風口同時噴出，形成一個支撐平麵，把礦石托在高爐爐膛的上部，礦石在熱風中慢慢風蝕熔化，變成粉末和液體流進高爐爐底。 風機房一旦突然失電，輸送熱風的機組就立刻失去動力，失去熱風麵支撐的礦石又會全部掉進高爐內部，下部呈液體狀地鐵水就立刻上湧，直接湧入熱風口，熱風口很脆弱，它沒有耐火襯磚，頃刻間會被一千多度的鐵水熔化，如果幾十個熱風口全部泡湯，那就完了。 在高爐上，員工們風趣地把高爐灌渣形容是“烏鴉喝水”。
楊帆一道命令撤消設備室主任，冷靜之後還是覺得自己太不講情麵，畢竟是跟自己闖蕩了好幾年的老兄弟。 二天後。 楊帆和黨委書記商量，決定重新聘任他當副主任，這種副職不需上報公司總部，內部就可以直接任免。 在申鋼廠，此類事情不算什麼新聞，用圍棋中的一個術語來形容，就是出於戰術的需要而“騰挪”一下。 在國有企業中，人際關係對個人的成敗十分重要。 一位工作幾十年的員工，尤其是當上領導地，其長年累月地堆壘，必然在內部張羅出一張巨大地人事關係網。 這張關係網一旦成立而且被熟練應用到個人利益上，後果是很糟糕的。 中國最近幾年暴露出來地腐敗問題，尤其是許多高官的落馬，分析其根本原因，就是他們在精心締造的關係網中自以為神通廣大、無所不能而孳生的腐敗現象。 當然。 在楊帆所處地申鋼廠，一般不會成就什麼‘大手筆’，隻是一些小小的個人利益問題罷了，五十年的老企業，自有它的內涵和魅力。 其文化的底蘊也是相當雄厚的，但隨著曆史的發展和人類文明的不斷進步，其本身一些不適應時代發展地弊端也顯現出來，尤其是類似於設備室主任隨意任免的不正之風。 對企業的健康成長有著相當大的負麵影響，比如一些有能力但不在關係網中的員工，他們就會失去更多晉升地機會，後果就是消極工作甚至辭職而去。 在以大生產為主題的國企中，一般的工作失職問題，簡單挪一下位置，最多是從這個部門換到另外一個部門，損失大一點的。 隻要沒有死亡事故，降他一級平平民憤就行了。 國企中，槍打出頭鳥，官報私仇地現象比較普及，打擊報複慣了，員工都害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隻要混得安心就行。 所以很少有人去舉報此類事情。 隻要不是殺人、嫖娼、吸毒等嚴重違紀問題。 什麼事情都好操作，半年後。 楊帆打了一個報告，撤銷的主任又官複原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