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民很清楚姚鍵的動機,但麵對自己喜歡的職業,他終於妥協了:“那你接下來有什麼計劃?”
“大陸上地一條線,上個月已經被警方摧毀,我們需要重新開辟一個新市場。 ”姚鍵說完把一張照片扔在桌子上。 看著說:“這張照片上的人是我們的新客戶,綽號‘菜花’,你去一次大陸,看看情況吧,順便對菜花這個人摸一下底。 ”
李新民躺在遊泳池邊的椅子裏,一位女子給他泡茶,李新民看著姑娘苗條的身體,一種欲望慢慢在體內升起。 他突然想起了杜雨亭,想起了自己和杜雨亭的孩子,自己已經離開她兩年多,也不知杜雨亭為自己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他腦子裏突然有一種回大陸去探望他們的衝動。 隨即又想起了常子泉,想起家裏地母親和弟弟。 女子給他做按摩,李新民回歸的欲望被她溫柔的雙手轉化成另一種欲望,於是慢慢站起來。 抱起女子走向不遠出的木屋。
李新民經過幾天的精心準備,從邊境上的小鎮潛入大陸,又從小鎮搭車去了南海市,與出來時相比,這個地方沒有大變化,隻是多了幾幢大樓,李新民沒花費多大精力,就找到了當初和杜雨亭租借的房子。 他踏上樓梯,想起和自己生命交纏在一起的杜雨亭和剛呀呀學語地孩子,不由得心潮澎湃。
開門的是一個中年房東,經過打聽,才知道杜雨亭在半年前就離開了這裏,房東說臨走時,杜雨亭還帶著一個小男孩,名字叫李傳。 還留下一封信。 房東經過辨認,把信交給了李新民。
信的內容比較簡單。 最後一行留下一個她湖南老家的地址,還留下一句話,說是今生今世都不會後悔。
李新民立刻啟程,趕往湖南,鑒於自己的特殊身份,李新民不敢乘坐飛機,轉換幾輛長途汽車,用了近兩天時間才找到杜雨亭地家。 杜雨亭的父母用蒼老和冷漠的眼神看著這位陌生人,說杜雨亭早被趕出了家門,原因是這個地方很封建,他們無法承受杜雨亭抱著一個私生子回家,這有損他們的門規。
李新民含糊了幾下,隻得啟程趕往江蘇,在他地理解中,杜雨亭肯定在自己的家裏,他一路上風塵仆仆,想起去世的父親和年邁的母親,又想起即將高考的弟弟李浩民,思緒萬千,百感交集,走進村口的那刻,他的腳步有些踉蹌。
家鄉的水還是這樣地清澈,莊家還是這樣的綠,李新民沒有心情欣賞這片美麗的土地,他眺望遠處,想象著自己家的煙囪正冒著炊煙,杜雨亭在灶頭上生火煮飯,母親坐在輪椅裏,微笑地看著弟弟李浩民老鷹捉小雞似的看著蹣跚而步的兒子李傳,門前的大樹上,鳥兒們唧唧喳喳地吵鬧著天黑了,家更近了,李新民迫不及待地從萬家燈火中尋找屬於自己的歸宿,不遠處,空曠地田埂,一條小道直通自己家地大門
李新民看見的家卻是一片蒼涼,門前張滿了槁草,籬笆倒在田裏,一半已經被野草淹沒,腳步聲驚飛了幾隻準備在草叢裏過夜地麻雀。 李新民黯然神傷,他對家的感覺是熟悉的,但門上掛的鎖卻讓他感到格外的陌生和意外,愣了一會把手塞進門口的石塊下,果然摸出一把鑰匙,他開門走進了家,一股黴味撲鼻而來,但擺設仍然整齊,牆壁上,在他父親的遺像旁邊,多了一張他母親的遺像,李新民感到天旋地轉,他雙腿跪在地上,淚水滿眶湧出
在自己的寫字台上,李新民發現壓著一封信,他的弟弟李浩民留下的。 哥:
當你看見這封信的時候,母親已經離開了我們,我已經盡力了,醫生說是精神分裂症,但我覺得她沒有瘋,在去世前的那些日子裏,母親還能沒日沒夜地叫著你的名字。 哥,你到底去哪裏了?你為什麼不來看看母親呀。 整整二十多天不吃不喝,母親是想你想死的。
母親去世之前給你打了兩件毛衣,放在樟木箱裏,還有一件打到一半,母親的眼睛就再也看不見了,後來去醫院給她動手術,但還是沒用。
哥,有一個姓杜的女孩子你認識嗎?她帶著一個小男孩到我們家來過一次,給了母親十五萬元錢,說是你叫她送來的,媽媽問她和你是什麼關係,她一直沒說,後來悄悄走了。 我用這筆錢,給母親動了眼部手術,後來母親不吃不喝,就給她輸營養液,花去了很多,剩下的錢在我的身邊放著,還有常子泉大哥在這幾年時間裏,給了我不少錢,我都記著。
我很好,你不要擔心,我在縣城的學校裏,讀書很緊張,馬上高考了,不知道填哪個誌願,我想報考工業大學,你最好給我出出主意。
母親的骨灰盒放在父親一起,你自己去看看他們吧。 寫字台裏有一盤錄音帶,母親擔心你在外麵闖禍,又急著見不到你,我就把母親想說的一些話錄了音。
我每一個月來一次家,每一次都希望能見到你再細說,如果你實在太忙,就打我電話吧,我們學校的宿舍裏有一部公用電話,號碼是4356214轉115。
弟:李浩民
1999年5月25日
夜很深了,在一片荒野中,李新民坐在他父母墳丘前,野草蕭蕭,蓋過人身,草中螢火閃閃,遠處的田野中蟲鳴蛙叫。 李新民沒有向上一次那樣失去理智地哭,隻是靜靜地流淚,經曆了多次的生死沉浮,他已經變得更加沉穩,父母之恩情深似海,此時的慘痛隻能作為內心中永遠的懷念。 李新民認為自己算是他們的兒子,但絕對不是孝順的好兒子,這麼多年,自己身犯數條人命,又深陷毒品中,也許一個人隻有等到回歸以後,才能理智地評價自己,此時此刻,李新民隻有深深地祈求父母的原諒。
午夜,烏雲堆積,一場傾盆大雨即將倒下,李新民伸出右手,看著殘缺的小指,雷聲轟鳴,閃電霹靂,一枚翡翠戒指透出幽幽的光暴雨無情地瀉在李新民的臉上,洗去了他眼角的淚痕,李新民站起來,在大雨中悄然離去,一片雨幕中,聽見李新民的大笑聲:李豪啊李豪,來生做牛還債吧。
李新民走進家裏,他躺在自己床上,一根一根地抽煙,窗外樹影搖擺,發出沙沙的聲音,心情也隨之飄蕩起伏,時而心酸,時而苦澀,時而孤寂,一幕幕往事漂浮眼前,父親、母親、弟弟、杜雨亭,還有那個未曾看見的孩子,歲月崢嶸,風華流逝,自己走的這條路,又何以麵對這些親人,他對自己的命運再一次感到無從把握,在這個回歸後的深夜裏,他很想找一個人傾訴。
他掏出了常子泉工作的地址,思考著下一步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