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留下來的。”杜曉染忍著難過說道。
胖楊嘻嘻笑起來:“看來,你還是有點舍不得我的,這讓我安慰了,就算到了海角天涯都會安慰,至少我沒白白付出,換來了那麼一丁點的愛也值得了。”
“你要去哪裏?”杜曉染聽出了他的話外音。
“拿著護照,提前去新加坡養老。”
杜曉染轉過身,眼淚從眼眶奔湧出來,她哽咽地問:“那我們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了?”
“緣分吧,有緣的話,在哪裏都能再相遇。”
胖楊把行李拖上車,他抱了抱杜曉染,滿臉歉意地說:“我不能陪著你走到老了,你多保重。”
他腳踩油門,車子一溜煙地跑出了杜曉染的視線。杜曉染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上樓,怎麼開門,怎麼走到床上的。她鞋子也沒脫,便昏昏地睡了過去。在麵對痛苦的時候,有的人選擇吃吃喝喝。有的人選擇去瘋玩。而杜曉染選擇睡眠,昏天黑地的睡過去,她一度在夢裏希望,等到醒來的瞬間,胖楊已煮好了飯菜,等她吃飯。
她睡了很久,醒來後,冷鍋冷灶,桌上沒有飯菜,房間裏沒有胖楊。她這才意識到,胖楊在她的生活中扮演得何等角色。他不可或缺,早已成為她的氧氣。
5
關木一的父母從江南趕來,大包小包像搬家一樣,起初,他們住在賓館,沒隔幾日,關母就埋怨杜曉染給找的賓館太昂貴。關木一在深市並沒有一處自己的房產,他自作主張讓父母暫到杜曉染的家裏。
杜曉染雖不情願,但礙於麵子,又不好直接拒絕,畢竟他還在病中,跟他吵吵鬧鬧的話,萬一他的傷勢不穩定,她也難則其究。
杜曉染跟雜誌社請了幾天假,特意陪著關父關母熟悉了一下深市的環境,關母少了在小鎮時的跋扈,多了一份對杜曉染的討好。
米妮對她的行為表示不解,說她純屬吃力不討好。一段感情結束了,就該及時回頭,就應該像她那樣。她不能容忍猶猶豫豫的情人,也不能容忍三心二意的情人。她和趙飲分了手,把全部的精力放到了雜誌社,雜誌社是他們的心血和全部。幾個人的全部身價換來的碩果,所以,當杜曉染打算請假半個月的時候,米妮隻批給了她七天。
米妮給杜曉染下了定義,她和關木一依舊無疾而終。
杜曉染笑著問她何故。米妮一副過來人的世故答她,因為看不到杜曉染眼睛裏那種過度迷戀的光澤,卻而代之,她的眼神中多了柔和安寧。
杜曉染掩麵一笑,米妮總是能洞悉她內心的變遷。
如今,她對關木一的付出,其實是在盡一個朋友的綿薄之力。朋友,她把他們之間的感情扯淨,曾經的餘孽,終於在這場變故中,弄清了自己稀裏糊塗的感情。
6
出院的關木一,在父母的簇擁下,向杜曉染求婚。那天的白雲很厚重,一層層仿佛鋪開的棉花糖,空氣很幹燥,風吹走的時候,就會帶走皮膚上的一些水分。杜曉染的臉上塗了很厚的乳液,又臨近秋天,她鼻梁周圍的雀斑也躍躍欲試想著掙脫束縛。
關母上下打量她半晌,勉強說了一句:“還湊合吧!誰讓我兒子喜歡你呢,我這裏算是勉強通過了,不過,事前說好,以後這個家,隻有一個女主人,那肯定是我。”
關父拍了關母一下,提醒道:“人家曉染還沒同意呢!”
杜曉染看著他們一唱一和,非常納悶。
關木一攤開手,掌心亮出一枚小小的戒指。
“我們結婚吧,你嫁給我吧!”他說。
這過於唐突的求婚,讓杜曉染一點準備也沒有,她本想著,要和他一刀兩斷,從此各奔天涯。
誰知,他們一家人誤會了她的善意。
“快收下吧,我兒子多英俊威武,你找到我兒子是你的福氣。”關母殷殷地說著,眉目之間盡是自豪。
關父也附和著說:“是啊,收下吧,你對我兒子的一片心,我們都看到眼裏了。”
杜曉染皺起眉頭,既然遲早都是坦白,不如趁現在就坦白。
“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這戒指,我不能收下。”杜曉染推開關木一遞過來的戒指。她逼自己繼續說下去。她從未嚐試這樣直截了當地去拒絕一個人,而且,是她曾經那樣深愛的一個男人。
“曾經,我以為我離不開你,我有多愛你啊!無論你做什麼,我都選擇忍耐。就像你們說的,我迷戀你,迷戀到無法自拔。現在,我經曆了另外一個男人,他愛我,嗬護我,給我空間和勇氣。他沒有關木一漂亮,可他有一顆比關木一愛我的心。他離開後,我才明白,我迷戀的不是關木一,我迷戀的是我付出的痛苦。我就像一個長期患病的病人,關木一給我的是嗎啡,痛苦卻依賴。那個人給我的真心,讓我能擺脫痛苦的依戀。如今,我的病好了,我不再需要嗎啡,我需要的是真心。”
“我現在給你的就是真心。”關木一抓狂地叫道。
杜曉染笑著流出眼淚:“你愛的永遠都是自己,從前沒變過,以後也不會變。你擁有別的男人沒有的優勢,你懂得善加利用。隻要你的漂亮皮囊在,你的真心就會被蒙蔽。外麵有太多的誘惑等著你,放棄我,你還有很多個像我一樣的女人。以後善待她們,就等於善待我。”
說完,她擦幹眼淚,在他們的注視下,一步一步遠走。她揚起頭,望著天空被飛機劃過拉出的雲尾巴,那一瞬,她無比喜歡勇敢的自己。
7
關木一見她心意已決,自知沒有轉還的餘地。關母心疼兒子的求不得苦,便對杜曉染的左右開弓,多處刁難。她把杜曉染的皮囊扁的一文不值,並攜一家人寄居在杜曉染的家中發動拖延戰。杜曉染這才明白,關木一的劣根性源於何處。父母是孩子的鏡子,父母的做為映射到孩子的身上,就成了缺陷的接力棒。幸好關父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他滿是歉意同杜曉染承諾,會帶走他們母子。
事到如今,杜曉染心無所求。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關木一曾是她心中唯一的神,是她的心頭肉。所以,他的執著不難理解,至少,很難再找到杜曉染那樣虔誠的信徒。
其實,經過諸多的波瀾,關木一懂得了珍惜。他原本想好好再愛一次,可惜,愛情不等人。看到母親過格的刁蠻,他知道了症結所在。他就是像母親那樣對待杜曉染,沒有給她喘息的機會,即使是一條夾縫都沒有留給她。他們那樣的糾纏,隻能令杜曉染更厭惡自己。
關木一良心發現,他跟母親說:“咱們不能再麻煩杜曉染了。”
關母很不服氣:“你怎麼就連一個那樣的女人都抓不住,太沒用了。”
關木一擠出一絲沒有生氣的笑意,一邊替關母捶背,一邊解釋:“我已經不想要她了,我覺得,咱們一家人應該生活在一起,深市不是我的家,不是我待的地方。我可以找一個小鎮的女孩,她踏實本分,過幾年,再生個孩子,你們可以抱著孫子悠閑生活,從此不必再牽掛身處在外地的兒子。這樣也很好的。”
關母掩飾不住失落,終於放棄了對杜曉染折磨。他們走的時候,杜曉染正在雜誌社上班,一家人無聲無息地離開。待杜曉染發現的時候,已人去樓空。在她臥室的桌子上,放著一張銀行卡,關木一歪歪扭扭地在一張紙條上寫著:這裏的錢是上次找W機構要來的,裏麵還剩下一些,這次住院花了大半,也隻有這麼多了。那些錢都是你的,本該還給你。
杜曉染拿起銀行卡,發現密碼就寫在磁條上。
他們沒有道別,沒有隻言片語的慰藉,不說再見,再見卻成了永遠。
杜曉染打量著這間空蕩蕩的屋子,原來過眼的繁華都會成空,有多少人來過這裏,關木一來過,胖楊來過,同事們來過,米妮來過,淩寶漪來過,銀子來過,趙飲來過……到最後,他們的影像成了記憶的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