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仁義古鎮1(1 / 3)

靈石縣仁義古鎮,北依韓信嶺,麵對仁義河,地處秦晉古道,曆有漢唐遺風,為過往的名流雅士所矚目。

據明萬曆版《靈石縣誌》記載:“仁義鎮,唐太宗仁義之師,既取霍邑,劉武周據高險以扼其後,太宗複破之,故名。”他是中國皇帝賜給靈石的第二個地名,距隋文帝楊堅開皇十年(590)置靈石縣相差三十年。

自宋、元之時設驛站、郵亭,明代增設鎮守、公館、社倉,清代再增設巡檢司,總管地方政務。至民國年間,行政區的主官由縣佐兼任。古往今來,號稱靈石縣的南大門。

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時期,是革命老根據地。新中國成立後,一直是地方行政中心所在地。進入二十一世紀後,成為南關鎮的一個自然村。最後一任鄉長係靈石縣水頭人陳新正。

仁義曆史悠久,有深厚的文化底蘊。今天回過頭來再看一下他的過去,古道、古集、古驛、古樓、古閣、古街、古宅、古風,似乎讓我們感悟到些什麼。盡管是翻過去的一頁,畢竟他為自己曾經有過的輝煌留了一張底片。

文明,不會失落。讓我們走進仁義鎮,去領略古老。

古道

一條古道從仁義中穿而過,世稱秦晉古道。

老百姓稱古道為官道。在當地人眼中看到官家所設的鋪遞、驛所、堡寨,還有韓侯嶺上高壁墩,郭家溝南山上常家山墩、郭家溝墩,仁義鎮山神廟墩、西北山仁義鎮墩,郝家鋪逍遙嶺墩等,無不敬畏。官道也有別於其他民間小道的意思,比如在這條道路上馱運趕腳,人們都叫跑官道。

秦晉古道是皇帝說的。唐開元十一年(723),玄宗李隆基《南出雀鼠穀答張說》詩裏說:“川途猶在晉,車馬漸歸秦。”路還在晉地,心已向秦宮,說明這是唐代之前早有的一條車馬大道。

雀鼠穀是北魏酈道元在《水經注》中寫到的一個大地名,那時候還沒有靈石縣。唐相張說《扈從南出雀鼠穀》為曆代靈石有詩詞歌詠之首,其中兩句:“霍鎮迎六輦,汾河送羽旗。山南柳半密,穀北草全希”非常清楚地描述了古道走向的地理特征,從靈石縣城往南出雀鼠穀上韓信嶺,後有汾水相送,前有霍鎮歡迎。韓信嶺橫汾中阻,弛道關險,既然出雀鼠穀走韓侯嶺返京,就不會跳過仁義鎮。“山南柳半密”寫的是仁義河春色,隱喻的卻是君臣經過險道而踏上坦途的愉悅心情。所以,玄宗皇帝及眾大臣經過仁義,並把這條路稱之為秦晉古道,也算皇恩浩蕩,光照千秋。

古道的險峻形勢,清道光年間進士、湖北巡撫羅繞典在《雨後策馬宿仁義鎮》一詩中,對從鑰匙村(今玉成)竹竿坊到仁義約三十裏地段,作過生動形象的描述:

韓侯嶺下夕照微,

韓侯嶺上濃雲飛。

山腰一雨仆夫躓,

欲上不上愁崔嵬。

千推百挽到山脊,

削壁俯視真危機。

既無間道馳,

竟成背水陣。

侯兮侯兮策誰進?

乘我馬兮蹶複振。

一鞭汗血飛千仞,

手持鞚兮目難瞬。

花蹄竟踏仁義鎮,

解我衣兮浩歌幸。

策我馬兮無蹉跎,

世途雖險兮加我何!

韓侯不見見應笑,

畢竟成功險處多。

這首敘事詩好就好在旁顧左右而言他。名義上是誇獎他的汗血寶馬怎麼怎麼好,實際上是在告訴人們走這條路是何等之難。這就是詩的奧妙。

古道在仁義的典型地段,當數有名的石板坡。出北門至山神廟十裏地,一路直上,人稱“陰鏡陽坡”,磨得溜光,幾乎能照出人影。過去這裏經常馬踏蹄碎,人喊聲裂。有很多動人心魄的趣聞逸事,自成一景,非常壯觀,可惜在上世紀末被徹底破壞了。它是仁義小手工業興起的源頭,也是仁義以路發財的見證。現在隻能靠今人的回憶,再現於紙上了。

2006年,閆春成、暢澤文二位撰文《重訪靈石古道》,他們說:

所謂石板坡,即由大塊青石削成的大角度坡路。來往客商出錢後,當地車把式便將自己常年備養的膘肥體壯的良馬吆出,給上山的馬車幫稍加套,有時可能由一至四套加到八套。然後,原來的馬車夫靠邊站,本地高手則揚起馬鞭,馴著騾馬一齊使勁,直到把馬車送達易行的路段。這種靠賣腳力掙錢的活,當時的行話叫“盤坡”。山神廟前平緩地帶有一個村民們將其稱為“撈錢圪洞”的地方,意即卸下馬套並交割勞務費。現在已經麵目全非,也沒有人再去問津。

古道對仁義究竟意味著什麼?郝力群在《繁榮時代的仁義古鎮》一文中作出多種解釋。

一是經濟發展。“當時貫穿山西南北唯一的交通大道,我曾問過一個在官道上開飯館的老人,那北去的大馬車上載的貨物是些什麼?老人說多半是晉南的棉花和糧食,但也有晉南的柿餅,稷山的棗、核桃之類……在曆史上,這條官道上擔負著運輸任務的,除了大馬車就是駱駝。但駱駝不能和大馬車白天在官道上同行,這對他們很不方便,因此他們要在夜裏上路。所以駱駝白天就休息在仁義鎮的騾馬大店裏,由附近的農民割草賣給駝主供駱駝食用,這樣賣草的農民也還有點收入。”

二是社會繁榮。“仁義鎮有一百多戶人家,由東圪塔、西圪塔、窯灣裏、堡子上、後門前等居處組成。大街上有糧店、糟房(做酒的作坊)、醋房、騾馬大店、天合德錦貨鋪、錦昌隆雜貨鋪、德化堂藥鋪(有坐堂老醫生)、肉鋪、飯鋪,還有轎房(轎是供人們舉辦婚嫁喜事租用的)……真夠熱鬧的了。仁義鎮曾有一種規定,每隔五天就舉行一次集會,屆時附近村莊的農民就牽著牛馬來趕集。於是在三官樓下就出現一個騾馬大會,增加了仁義鎮的繁榮氣氛。”

三是文化積澱。“當年蘇三離了洪洞縣,解往太原時,是一定要走這條官道而經過仁義鎮的。我小時候,我們的鄰院老太太曾對我說,‘我還見過皇上娘娘呢。她從北來,路經仁義鎮,人們要見她,大家跪了一地。我親眼看見她走出轎門和我們見麵’。我當時年幼,還不知道這皇上娘娘是何人。後來在高小讀了曆史才明白,所謂皇上娘娘,就是慈禧太後。八國聯軍打進北京後,太後急急忙忙逃往西安,曾路經仁義鎮,因此就有了老太太講的這個不平凡的故事。”

力老從幾個方麵回顧了古道的社會、經濟、文化意義,充分說明仁義的興衰,與古道的存亡息息相關。

曆史不會止步。隨著時光的流逝,社會生產力的發展,秦晉古道上的風物也在不斷變遷。一些諸如通濟橋、汾水關、高壁鎮、天險樓、賈胡堡等先後設防的關津要隘,已經失去了它昔日的雄偉,暗淡了它曾經有過的輝煌,有的連遺址也模糊不清,任憑後人隨心所欲地若有所指。古道上漢大將韓信金戈鐵馬、唐高祖李淵萬騎雲屯的壯觀場麵不見了,明清時代舟車輳輻、商幫結隊繁華的情景沒有了,曆代文人那“嶺路盤盤行欲迷”、“歲暮空山鳥亂啼”的意境也漸漸遠去,許多碑刻銘文斑駁殘缺,關樓邊牆坍塌荒廢,甚至蕩然無存。但是古道所形成的文化,蘊藏著厚重的人文內涵和曆史積澱,給仁義古鎮留下一筆豐碩的寶貴財富。仁義的曆史文化,窮源溯流是古道文化。

殘堡

仁義堡,位於東圪塔和西圪塔之間的北山上,左道而立,形如龍盤,勢若虎踞,是曆史上著名的軍事要塞。史書有記載的戰事不下數十次。

古堡的地麵建築已基本毀壞,隻在堡上南麵遺有窯洞三孔。從現在到處亂扔的石條、柱礎石和大量的磚頭瓦片判斷,堡寨中曾經有過相當規模的建築。 堡門上有一通補修堡寨的殘碑,碑高1.7米,寬0.8米,青石質,碑文為楷書體。 碑頭三個字,僅有下端一個“堡”字可辨。

碑文大意溯自明代嘉靖年間曾經曆了一次兵匪禍患,到隆慶元年(1567),“胡虜屠石州,曆汾陽,至靈石諸鎮鄉村多被劫掠。及承平日久,各武備鬆弛”,仁義堡受到較大的損壞。

萬曆十年(1582)修建後的堡寨,“周圍三十處險,唯北麵似為受敵,上蓋箭樓一十三間;東麵轉用舊樓六間;南麵有明舍九間(倉庫),所有礫機火器兵械等皆整備。中有一井,上備井樓,表祀井神。南建太極崇奉門(內堡門),中設騎樓堡障。西大門(外堡門)門樓高峻,慮自敵擄,截為禁衝數間。內之官舍民居,外之牆垣豪塹,威震四方,有備無患”。

就殘存的石碑來看,當中窯門檻下還壓著一塊當墊門石,究竟還有沒有石碑被埋在什麼地方,這很難說。透過這些表露的蛛絲馬跡,能夠推斷出這個堡寨非同一般。這些碑記的內容太重要了,其中少量文字被錄入縣誌。

作為堡寨的基本形態,保存基本完好。四圍的基石、石砌的牆壁,隻有少量塌陷。 堡門的門洞、引道、暗房等都在,並有大門柵欄可關。所以,現在還不能說成是遺址,可以作為古跡看待,因為沒有了地麵建築,名勝是夠不上了,非常可惜。

堡寨有很高的文史價值。五代時後周顯德元年(954),世宗柴榮派建雄軍節度楊廷璋攻打尚在太原作亂的後漢餘孽劉崇,進軍途中在仁義打了一仗。《宋史》記載“拔仁義、高壁等寨”。仁義寨指的就是這個堡寨,距今已經一千多年。如果以“二十四史”為依據,正史最早確切地記載到一個村名,先是南北朝時北周建德五年(576)記錄高壁,靈石置縣後,最早入記的就是仁義。

據明萬曆版《靈石縣誌》記載:

“仁義堡,在縣南四十裏仁義鎮北山上,即劉武周修築屯兵以拒唐兵之處。四麵斬削,山崖壁立,峭拔若天成者,極為完固。”

讓我們先來認識一下劉武周。

劉武周,馬邑人,即現在的朔州地。此人性情暴烈,善於騎射。隋朝末年,在隋煬帝軍中當過小官。當時馬邑太守王仁恭收受賄賂,十分腐敗,劉武周看到民怨沸騰,估摸著社會必將出現動蕩。大業十三年(617)二月,他與張萬歲等十餘人,竟在公堂之上把太守王仁恭給殺了,並自稱太守。

劉武周起事之後,很快就和外敵突厥的始畢可汗串通一氣,侵占了周圍一些地方。三月間,突厥可汗立劉武周為定陽可汗,可汗就是王的意思。他又膽大妄為,自稱皇帝。就其軍事角度來說,他這種與隋為敵的行動,客觀上起到了推翻隋朝統治的積極意義,被太原留守李淵任用為朔州校尉。

但是到了唐武德二年(619),劉武周終於執意奪取並州,占領河東,在山西稱王。四月,劉武周率軍攻破並州。十一月,打到晉南新絳。直到武德三年(620)四月兵敗,前後在山西作亂不到四年。從太原北撤後,又想回馬邑殺害突厥人立腳,不料事情敗露後被突厥人砍掉了腦袋。

再看劉武周修築堡寨屯兵以拒唐兵的這一場戰事。

唐武德二年(619)四月,劉武周攻打太原時,留守太原的是李淵的小兒子齊王李元吉,李元吉是個懦子,安排了手下將領守城,也不管守得住守不住,自己卻悄悄地帶著妻妾丟棄並州而逃奔長安去了。之後唐朝雖有一些地方官吏進行過小規模的抵抗,終因劉武周兵鋒甚銳,致使山西大部分地方歸劉武周統轄。

晉陽是李氏開唐的發跡之地。形勢發展到這個地步,唐高祖李淵也束手無策,他說:“賊勢如此,為防備劉武周進一步襲擾,可以把黃河以東的軍隊全部撤出來,嚴密守衛潼關,確保京城的安全。”大臣們都不敢吭氣,唯有秦王李世民堅決反對,他說:“太原,是我大唐王朝的基礎,也是國家的根本。河東物產豐富,京城的生活所需大部來自那裏。今日要是把那個地方丟了,大臣們沒有一個不氣憤的。我願意帶領三萬人馬,去和劉武周對陣。”唐高祖也沒有別的好辦法,決定由秦王李世民統帥,兵伐河東。

十一月,秦王李世民領兵從河津入境,派兵部尚書殷開山、行軍總管秦叔寶,在美良川大戰劉武周的幹將尉遲敬德,美良川就是現在聞喜縣的秦王澗一帶。從此開始,秦王率領唐軍進入全麵反攻階段。

武德三年(620)正月,秦王李世民引軍北上,當時仁義還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唐史上隻寫了一個大地名,籠統地概括到靈石古稱雀鼠穀的地段,在這裏打了一場決定劉武周生死命運的惡仗。主戰場在汾河兩岸的高垣河川,在西山垣留下一個秦王嶺,在南河川留下一個仁義鎮。

事實上這個堡子其規模之大遠遠不是劉武周一年半載能修築起來的,或許劉武周防衛時作了一些必要的加固,這個很有可能。現在從堡寨西牆塌陷出露的夯土碳化程度,恐怕在春秋戰國時代就有了,不過是曆代為了功能完善,陸續進行過大小不等的整修,因為劉武周的部隊占據時間不到一年,根本不可能是他們起始創建的。退一步說,他們也不可能作長期打算而修築屯兵以拒唐兵。

那麼,這個堡寨和仁義有什麼內在聯係呢?可以這樣說,關係確實很大。且看,堡寨方園裏許,高約數十丈,僅有一個靠山的西門可通。秦王用當地民眾之計,火燒寨門,才攻進去拔掉這個據點。李世民辭謝當地父老,稱“仁義之舉助仁義之師”,仁義地名由此而定。換句話說,假如沒有這一場著名的戰役,假如不是劉武周在這裏據守,假如唐軍不是秦王統帥親征,仁義的曆史就有可能改寫。所以,隻要這個堡寨不倒,仁義這個地名就永遠存在,它已經成為仁義鎮立名的象征。

仁義堡到清代嘉慶年間仍有駐軍。縣誌記述有馬兵五名,分防本營險要路口十一處。守兵五十五名,分防本營所有小道。難怪碑記上有“有備無患”的字樣。

現在堡寨巋然屹立。殘破的堡門,殘陽夕照;遒勁的唐槐,曆盡滄桑;還有遙遙相對的烽火台,仿佛都在憑吊著冷兵器時代的古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