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鄉音未改情更濃(1 / 2)

上世紀六十年代初,我到縣委會當交通員不久,副秘書老孟把我叫到收發室說:“胡書記回來了,安排住在後院,增訂了幾份報紙和雜誌,包括他的來往信件,一定按時送到,不可丟失。”胡書記是誰?收發員楊瑞清拿起桌上放著的一封來信讓我看,胡正,這個名字我知道。從此,我一直稱呼他為胡書記,覺得這是上級的指示,要絕對服從,時間一長,習慣竟成了自然。我的分工是搞外勤,每天給領導送文件之類的東西有固定時間,所以一禮拜左右隻聞其名而未見其人。

那時候的縣委機關,駐在靈石舊城馬號北端一處古老的大宅院,大門外隻掛著“中共靈石縣委員會”一塊牌子。據說這地方日本人占領時紮過紅部(紅部是語音,用字沒弄清楚),直到我來時,前院日本小鬼子臨時搭建關押中國人的狗窩還留有殘跡。最大的變化就是在大門到二門之間,用狗窩倒塌的碎磚鋪砌了一條既寬且直的人行通道,略帶坡度,裏高外低,有進進出出的人在大門口的門房中看得一清二楚。記得一天午後,天氣酷熱,小報社編輯吳瑞田坐在門房等人。突然從二門口出來一個人,中等身材,臉麵白白淨淨,頭發烏黑發亮,上身穿著白襯衣,下身穿著黑褲子,整個人看得黑白分明。他手裏拿著一把紙扇,邊走邊搖,風度翩翩。吳瑞田一下子站起來悄聲對我說:“胡正回來了。”經他這麼一說,總算和胡書記見麵了,確切地說,是我認得人家,人家卻不認得我。這也無妨,並不影響我對胡書記的崇拜,因為從他的口裏,我也有了符號,叫“小鬼”。

在我的印象中,縣委大院並沒有多少幹部,但是學習的熱度非常高。每天早飯之前有一個小時的學習時間,不分領導、幹事,就連我們這些公務勤雜人員都能坐在一起,學政治、學時事、學文化。除此之外,宣傳部每周五的下午組織縣級機關幹部上一次理論課,分別由部長和理論教員輔導,有時也請縣委的領導講授,地址就在中院的南抱廳。大約就在胡書記創作的小說《汾水長流》剛剛出版不久,周五的理論學習請胡書記演講。惲婉儀部長用標準的上海口音主持發言後,胡書記開了腔,滿口地道的靈石話。那次演講,也許胡書記不記得了,但隨著日後《汾水長流》小說及改編為電影的風靡於世,加之電影插曲中那句飽含鄉土氣息的“狼尾巴”,讓靈石人一旦寫到“物華天寶、人傑地靈”時,覺得若有所指。

有幸聆聽了胡書記的那次演講,多年之後,《汾水長流》中如郭春海、杜紅蓮等主角幾乎淡忘,唯有那個小角色趙玉昌,清晰地印在我的腦海中。胡書記說過:“小說中那個酒鋪的掌櫃趙玉昌,怎麼寫才能把他的形象塑造得更加生動呢?我在北街上轉悠,看到一位老者手中經常把玩著兩顆空心鐵蛋,把這兩個空心鐵蛋變成耍核桃放在趙玉昌的手中,通過這個小道具,趙玉昌的商人特色不就展現在世人麵前了嗎!”就這一點,深入的觀察、準確的描述、生活的積累,這些寫作最起碼的常識一概其中,讓我受益良多。我沒有受過高等教育,不知道教科書上有沒有這些內容。

1997年8月18日,是靈石縣有史以來第一個文化旅遊節日,胡書記應邀回到家鄉參加了慶典活動。回來的還有中國科學院院士何澤慧、中國版畫家郝力群,他(她)們盡管沒有坐在第一排,但是台下的群眾還是擦過前兩排座位上的人頭,對他(她)們引頸翹望。靈石本土的幾大文化版塊書寫讚美家鄉的“曆史悠久、人文薈萃”時,無不以這些科技界、文化界的靈石籍名人而倍感自豪。

2004年,胡書記又一次回到家鄉參加“8·18”文化旅遊節。第二天,按照日程安排遊覽石膏山。從龍門峪過天河橋上山,胡書記一路讚賞“好,好,山好、水好、樹好、空氣好、景色好”,總歸一個好字了得。走了大約兩百個台階,在離龍門石壁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我看到他氣喘籲籲,勸他小憩。他幹脆說:“不走了。”也許是在家鄉人麵前不願掃興,緩了口氣又說:“我也走了不少地方,石膏山還真是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