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代史上,李家莊曾出過一個踩動縣杠的人物,名叫李銀保,字八齋,生於清末,排行老二。李八齋早年加入閻錫山舊軍。“七七事變”後,在共產黨的催動下,山西成立了國共合作抗日救亡的統一戰線組織犧盟會,閻錫山自任會長,以共產黨人為主組建新軍,李八齋編入決死二縱隊,任一營營長。1939年4月,在河西羅漢垣戰鬥中與日軍拚死作戰,表現非常進步,並且把同村青年李連弟、李樹根帶到決死隊,擴充隊伍。同年12月“晉西事變”前夕,他在隰縣駐地對李連弟、李樹根說:“三兩天就怕要出大事,你們相跟上往北跑吧,去找從陝北過來的部隊,如果找不到就回咱村。”李樹根急切地問:“我們跟你出來,你到哪裏我們就到哪裏,你怎麼不一起跑?”李八齋長歎一聲說:“我跟你們不一樣,我是營長身不由己,有人管。”由此說明李八齋當時還處於搖擺不定的狀態,沒有死心踏地投敵。就此分手後,李樹根在興縣一二〇師司令部當警衛員,新中國成立後經常得意地告訴人們見到賀老總的事。李連弟在解放臨汾的戰役中不幸犧牲,他家是村裏唯一的光榮烈屬。
李八齋走向反動,是脫離正規部隊以後,投向日軍把持下的靈石縣政府,出任建設團長,實際上掌管偽政權的地方武裝,當了漢奸。有兩件事讓村民記得:一件是他回家探親,正遇幾個日本兵從村對麵的柿子頂上撲下來,他藏在後頭溝土窯洞雙手開槍,日本兵不知底細退了回去,李家莊幸免一場塗炭之災。另一件是村民趙仲義被日本兵從仁義碉堡轉到縣城紅部(即舊城原縣委大院),關進狗窩,村裏人都認為沒命了,經李八齋和日本人交涉後釋放。趙仲義回來到處吹牛,“隻要說是李家莊的人,日本兵就不敢抓”這個說法在南河一帶流傳很廣。其實不然,後來有七八個青壯年還讓鬼子抓到霍縣老張灣一次,多虧了銀貴老大及時送了一頭肥豬和兩筐雞蛋,才沒有釀成大禍。
1945年春,李八齋染上瘟疫,臥病在床,讓養子李思成送他到太原治療。李思成是李八齋駐軍河南濟源時,在黃河邊上揀來的一個孤兒,成了貼身侍衛。此人心地歹毒,為了達到霸占幹娘謝桂梅的目的,待火車行至平遙,乘喂水時投毒,置李八齋於死地,屍骨由銀貴老大收拾回村安葬,時年三十六歲。李八齋因為死得早,新中國成立後人民政府沒再追究,隻是沒收了他在城裏(原機關幼兒園)的私產。李思成追隨閻錫山固守太原,鎮反中以曆史反革命罪判刑十五年。李八齋的兩個孩子李金林、李金愛,1949年解放太原時被我軍圍在飛機場,由伯父李銀貴領回李家莊撫養,長大後成家立業。
在這個有名的家族中,1948年入伍的李文四轉業到河南洛陽拖拉機廠,任廠長。1949年參軍的李兆文轉業到太原北城區武裝部,任部長。1950年動員新戰士李亮文轉業到省政府信訪接待處,任副處長。1951年抗美援朝誌願軍李連保,退伍回村,擔任隊長、村支部書記等職。
村裏的其他家族中,上溯自抗日戰爭時期,有晉綏軍騎兵李貴生,在察哈爾和日軍廝殺。有中央軍步兵李長書,在河南與日軍搏鬥。社會主義社會和平建設時期,走入軍旅的有李能旺,任中國人民解放軍某部營教導員,轉業後任南關、城關公社黨委副書記,農機局紀檢書記等職,還有李牛福、趙仲廷、李能根、李貴珍、李計斌、李勇勇、李小兵等人,他們守土戍邊,義無反顧。此外,還有臨汾地區有色金屬二峰山礦工會主席李能福、晉中地區靈石石膏礦工會主席李能亮等,致力於經濟建設戰線。仁義河流傳著一種說法叫“李家莊的男人溝西村的女”,仁義街上隻要出現大個子,就以為是李家莊人。這些陽剛勇武的漢子,就像古塔的形影,立於天地之間,榮辱與共,不卑不亢。
道南頭小學校
李家莊小學校設在道裏南端,大門朝北,院畔原有一棵老槐樹,現在院子裏又長出一株新槐,樹幹粗壯,枝繁葉茂。正麵三間老窯洞還在,北窯住老師,當中窯和南窯作教室。這幢院子原來叫“戶”,相當於權勢家族的祠堂,每年大年初一,李姓村民拜年前都要先到戶裏,擺上供品,燒香叩拜。神單上立祖者李勇,很有可能不是真名,寓意大順軍士坎肩前護心的那個勇字,村人曆古就很敬畏,所以後代起名時都要避諱。
學校初創於1950年,土改後辦學堂是村裏的頭等大事。行政村派逍遙人吳昌茂任教,等於工資的五鬥米由村民負擔。經過多年戰亂,人們的生活極度貧弱,特別是一些沒有上學孩子的家庭頗有意見,最後商定由誰念書,誰分攤。這就帶來一個上不起學的問題,沒有生源,吳老師挨家動員。老財糧(村會計)的兒子李能珠首先報名,然後又有李連柱、李根喜、李來貴等五六個孩子走進學校,年齡懸殊,有的十七歲,有的才七歲,難怪現在孩子們對父輩的同學關係不可思議。學校沒有課桌,也沒有書本,隻能讓學生自帶書桌,強記吳老師用毛筆寫在紙塊上的生字。回想當時的學堂,與其說是讀書,準確點說是認字。
根據農時季節,學校當時分三個學段,放春假、秋假、寒假。1951年秋學段開始,閻錫五老師帶著縣教育科的介紹信接替吳昌茂,負擔由公糧附加代支,李家莊學校從此有了公辦教師。閻錫五人很威儀,顧名思義,與山西督軍閻錫山排行弟兄,他的五台口音,著實把村裏人嚇了一跳,閭長李生喜甚至有些不歡迎他的意思。他把學生按年齡分了年級,小的上一年級,大的上二年級,親自到仁義街文具店買課本。很快又有七八個子弟包括女性李計娥、曹引兒也上了學,之後定期在秋學段開始接收新生。學生根據考試成績,考好的可以升級,還能跳級,不及格就要留級,孩子們天性中力求上進、不甘示弱的勁頭很快展現出來。就是這位不同凡響的閻老師,讓李家莊的小學教育走上正軌。
學校是一個村莊的生氣,也是村民未來的希望。在李家莊小學任過教的老師們,不管他們日後如何,甚至走到難以想象的境地,深受其益的村民永遠尊重他們,值得懷念。吳昌茂老師隱居逍遙,安享晚年;閻錫五老師調到仁義一高代數學,1958年在靈石中學定成曆史反革命,死在獄中;秦述甫老師調回平遙;郭敬銘老師後來任縣鄉鎮局副局長;李玉光老師調回孝義;郝長生老師退居郝家鋪;王隆祥老師退休於南關小學;王建春代理執教於動亂時期;任慶林老師棄教從醫,懸壺濟世;一位年輕的女代教,被惡魔董來升、季明明淩辱,讓村民十分悲憤;蔡素貞老師退休後定居縣城。還有王春富、李靈凡、韓仁亮、吳誌英等都在李家莊當過教員,最後一任教員李小亭堅持到2007年學校撤銷,李家莊小學存在了共五十七年。
李家莊小學其間兩度與郝家鋪並校,學生人數最多時達到二十六人。從這裏走出去的農家子弟,從事教育工作的有:梁廷鴻,太原工學院畢業,汾西礦務局一中校長,退休後定居太原,長時間在家侍奉老母。李能英在夏門水泥石料廠任教,已退休。李幼峰太穀師範畢業,在靈石二中任教。李永明太穀師範畢業,在段純小學任教。梁燕雲在城關實驗小學任教。從事工商企業工作的有:靈石鞋帽廠會計李連柱,富家灘礦保衛科長李根喜,陽泉鋼鐵廠技術員李海珠,城關供銷社主任李海生,曹計龍大同煤校 畢業後供職於北京某公司,李計亭退休於古交煤礦,李安保、李小保在富家灘礦,趙誌誠在兩渡礦,李朋在城建局,李夠娥、李潤娥在南關鑄管廠。從事金融工作的有:李計蘭、李海琴、李小麗。還有李仁旺、李建強、李良廷、李金虎、李金紅、李增祥、李二祥、李計全、李海洋、李海重、李兔丹、李小燕、李琴等經營個體或外出打工。從事縣、鄉、村三級行政事業工作的有:縣委組織部組織員梁廷龍,縣委宣傳部副部長李三峰,縣公安局後勤主任李永成,環保局李全娥,電視台記者李永傑、梁耿強,工商局李官亭,南關鎮趙誌勤,南關鎮派出所副所長梁耿彥,村幹部有李計文、曹有根、李建強(小)、李有貴、李飛、李有旺等人。
上世紀五十年代初期,學校裏白天孩子上學,晚上辦成人掃盲夜校。夜校教員陳雲山,靈石鑰匙村人,早年在縣城基督教開辦的女子高校讀書,舊社會因家境貧寒,父母兄長相繼去世後,為了贍養侄兒陳勝海,不幸墮入縣城北街三樂巷成為坐院二姑娘。1948年靈石解放,時在保警隊的李守信把她帶回李家莊為妻,成為村裏最有文化的人。掃盲夜校辦了兩三年時間,這位剛回村時穿著花裙、踏著木屐的風塵女子,為村裏培養了一批合作化時期急需的農村幹部和積極分子。
道北頭龍天廟
李家莊道裏,是全村南北走向的軸線,也是連接村戶的大道。想當初立名道裏,緣於軸線中間有一盤公用的石碾,由碾道演化為道裏,成為村莊內的主幹道。古人做事,遠遠不是我們想象中的那樣愚蠢,道裏南頭是“戶”,供奉祖先;北頭是廟,敬拜神靈。天地君親師一道而統,這樣的設計絕對不是隨意而為。廟下到飼養院的路上,出露一處燒磚窯遺址,可能修廟時所用青磚在這裏燒製。當時山西修建龍天廟都有補貼,不然的話一個小村莊要修建偌大一座廟宇,無論如何是辦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