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曾經有個李家莊(3 / 3)

據2009年靈石縣第三次不可移動文物普查登記:李家莊龍天廟,位於靈石縣南關鎮李家莊村北,創建年代不詳,現存為清代建築。坐北朝南,占地麵積209.7平方米。一進院落布局,中軸線上有正殿、南殿,大門位於正西方麵。正殿為磚券窯一孔,平頂,門窗裝修已改。南殿為磚砌窯三孔,西窯門楣磚匾楷書“民安物阜”,東窯為“人壽年豐”。院內散落本廟殘匾一塊,長1.7米,寬0.54米,上陰刻“龍天廟”三個繁體字。康乾盛世,也是造廟安神的鼎盛時期,意在滿漢同化,籠絡人心。山西到古長安的官道沿途,修建了很多龍天廟,以借重大漢明君漢文帝劉恒的威勢粉飾太平,掩飾矛盾,以達到其穩固統治的目的。而平民百姓也隻能聽天由命,把廟宇作為無助的精神寄托。

龍天廟在人們心目中的位置很重,最常見有一種約定俗成的儀式,就是“上廟”,上廟是葬禮中必不可少的一項活動。早上移靈出來,晚上總管要把事主的本家、出嫁的女子和李姓中有禮尚往來的村民都集中起來,每人手把一支點燃的長香,由響器開道走到廟前,讓孝子奉著餘香進入廟門,向西叩拜,而後用一束笤帚左右拂掃,祈求神靈接納死者的鬼魂。上廟時夜幕沉沉,火光點點,長長的隊伍伴隨著自樂班細吹細打,非常壯觀。人總有一死,肉身入地,亡靈升天,這是對逝者的追悼,也是對生者的安慰。

拜廟是村民的一種特殊活動。1950年,李家莊發生了一次特大災難。端午節過後,村裏人忙著鋤玉茭,挖穀子,因為麥子就要黃了,想想到口的白麵饃饃和黃瓜蒜掐疙瘩,大人小孩都一樣興高采烈。初九正午,晴空中從西北角突然升起一股惡雲,迅速向李家莊方向撲來,霎時間天昏地暗,電閃雷鳴,核桃大的冰雹砸向地麵。不到半個時辰,大秋作物變成光稈稈,麥地裏比收割了還幹淨,麵對如此慘景,男人們哭了,女人們傻了。幾位上了年紀的老人李鬱倫、李金明等湊在一起商量,由輩分最高的李金柱之父帶領全村男女老少,在龍天廟大殿前跪了一地,祈求神靈保佑。不論頂事與否,暫時緩解了人們的恐慌情緒。建國初期,百廢待興,縣政府賑濟每人五斤小米,並免征當年的公糧,村民們非常感激,積極投入生產自救的抗災鬥爭。

民以食為天,地處十年九旱的村民,把龍王、土地作為最受崇拜的偶像。龍天廟正殿中的主神在高高的神龕裏麵南而坐,殿堂西側為土地,東側為龍王,所不同的是土地爺隻設了一個牌位,龍王爺卻用木雕,人稱木頭爺爺,麵目端莊清秀,彩繪華麗亮堂,打坐在龍椅上就跟真人一般。據說,這位龍王爺來自霍縣蔡家溝的龍王廟,自古以來,這兩個村祈雨時把他抬來抬去,成為一大奇觀。1952年春下種時又遇大旱,虔誠的村民們手舉高香,敲鑼打鼓到蔡家溝迎接龍王。其時擔任馬仔(靈官)的是李文有,他口含鐵針,頭戴柳圈,光背赤腳,招神呐喊。蔡家溝人也打著鑼鼓,把龍王送出村外,李家莊敲打的譜點是“十八羅漢、九蓮燈”,蔡家溝敲打的譜點是“桂香磨麵、什樣錦”,一來一往,熱鬧非凡。這是李家莊最後一次祈雨活動,龍王爺留在龍天廟再沒回去。上世紀五十年代,龍天廟接連發生兩次劫難,一次是正殿掛著的大鍾被賊盜去;另一次是院中的老槐樹遭到雷擊。直到“文革”中拆廟搬神像,連同珍藏在戶裏幾百年的神單也一把火燒掉,天災人禍,毀壞不堪。

廟院東開的小門正對官道,門外的石獅子孤身獨處,奇怪的是相距二十餘裏的郭家溝官道上也有一隻,砂石粗雕,嚴重剝蝕。李家莊雄獅踩著繡球,郭家溝母獅踩的是幼仔,同樣大小,正好一對。傳說明朝末葉,義軍壯漢把靈石縣衙門前的一對石獅子雙臂挾起,走到郭家溝為討饃頭給店家丟下一隻,出逍遙官道穀壑口取水拉伍,無奈將另一隻留在李家莊。這段世代相傳的故事聽起來荒唐可笑,仔細想,保不準石獅子能說清楚老祖先的來曆。

後頭溝土崖洞

後頭溝位於村南,兩麵高山夾著一條深溝,相當隱蔽。溝西的崖壁上有四五個洞口,村人土語叫窨子,民國戰亂年間村裏人逃難時爬上去,發現裏麵有灶台、土炕,洞與洞之間都有過道相通,洞裏的浮土之厚和鳥糞磷化的程度絕不是近代人所為。明萬曆二十九年(1601)《靈石縣誌》記載,全縣3053戶,20557人,也就是說還不到現在南關鎮的一半,估計1601年時不可能有個李家莊。之後不久老祖宗流落到此,棲身崖洞很有可能,一是當時沒有條件修蓋房屋,二要防患水火與豺狼侵擾,第三,老祖先行伍出身,深知官道邊上的險情,躲藏在深溝高崖,也是迫不得已。後頭溝窨子很可能就是李家莊村的起源,至今,幽幽的洞口掛在山崖上,形無定勢,猶如天成。

土崖洞對麵的山根下有一條彎形地道,長約60米,僅容一人通過,兩個出口被雜亂叢生的蒿蓬野草遮蓋,很難被人發現。村裏人誰也說不清是咋回事,但是與相距百米之遙的土崖洞聯係起來,或許能做出正確的解釋。上世紀七十年代初大搞戰備時,村裏的幹部又把這條舊地道清理一下應付了事。

土崖洞下麵的溝裏偏北約二三十步,有一眼人工砌成的水井,原來這裏是一攤水窪,據說老祖先就是尋到這裏取水。井旁有一塊“飲水思源”磚刻,紀於雍正六年(1728)。井口呈正方形,井壁由紅金石壘墊,出地用兩米長的白沙條石嵌邊,周圍鋪地全部是剖麵青石,泉湧水溢,清澈甘甜。這是村裏一口大井,人們也叫老井。1986年李計文當村長時進行過一次大整修,縣水利局撥款六千元搞起人畜吃水工程,將水引回村裏,家家戶戶再不用遭受肩抬擔挑之苦。距離老井西北方向約兩百米,有個叫井窊的地方還有一口小井,井口用兩方砂石細雕呈圓形。井窊的小井挖造時間不詳,很可能溝底的住戶增加以後,便於就近用水所為。小井的水質特好,村裏有生小孩坐月子的人家都要吃小井的水,遠在條裏居住的梁玉成老人寧可費氣賣力,也執意到小井去擔,一直堅持到死。

李家莊村的現代氣息,起始於1956年。永成農業社想整修一條通連舊官道的馬車路,廟窊的一個石咀子不過十來八米,卻成了最大的障礙。社長李能永和副社長李定成買了一些火工材料,帶領李樹根、李廷瑞、趙仲有等人開山劈石,因為打炮眼的技術不行,加之黑色炸藥效力有限,幾乎是把碗口大的石頭一塊一塊地往下剝。現在很難想象那時候的人,大雪天頭上都在冒汗,過年時僅僅歇了兩天,就這樣沒有鬆勁,終於搬掉這個攔路虎。經過兩個月奮戰,一公裏路段全程貫通,送糧拉炭都用膠輪大車,小型汽車也不斷地出出進進。1973年秋收之前,李家莊幾乎斷糧,隊長李能永在壇鎮欒翠借玉茭兩千斤,就是用膠輪車從這條路上拉回村裏救急。新近溝前頭煤礦改道從王家溝進村,又鋪了一條簡易水泥路,李家莊的交通狀況進一步改善。

1979年,全縣還有十幾個不通電的行政村,經縣革委研究,年內解決韓家窪和李家莊兩個村。縣計委從節油煤款中給李家莊撥出一萬元,供電局派技術人員測量施工。生產隊長梁廷龍非常積極,主動解決施工中出現的各種問題,工程進展很快。線路班長郜福成說:“李家莊架電是他經曆過最順當的一次。”事實上早期通電的村莊,用的都是木電杆,從李家莊開始使用水泥電杆,之後再沒更換。通電後除照明外,先後裝上磨麵機、碾米機、抽水機和粉碎機等,把人們從繁瑣的勞作中解脫出來。現在很多家戶有了電視機、洗衣機和電冰箱之類的小家電,用村裏女人們的話說:“住在村裏和縣城沒二樣,吃的是天然綠色食品,不用包裝,沒毒沒害。”

國家把槐樹定為國樹,名副其實,槐樹最大的優長在於頑強的生命力,李家莊百年以上的槐樹比戶數多。村外有很多地塊用的都是樹名,如柿子頂、杏樹坡、桐樹條、核桃樹坪、糖棗樹底、皂角樹地等,可見曆古就把樹木和樹人作為根本大計。皂角樹是一個稀有樹種,靈石全縣平均三十個村才有一株,李家莊就有兩株,現在看到溝那哈皂角樹地的那株是二代,根部的空洞是一代樹幹老朽的痕跡。皂角樹的尖芽利刺可以入藥,皂角是洗滌用最好的材料,特別是洗頭發,輕柔滑利,不癢不掉。1988年李連保當村長時,縣林業局提供洋槐和山榆根苗六百餘株,這是兩個成活率較高且傳播極快的樹種,李生福局長組織鄉鎮林業員參觀並召開了現場會。進入二十一世紀,縣上大力推行退耕還林,栽植核桃樹,放眼望去,村莊方圓二十裏草長鶯飛,各種大小樹木連成一片。

李家莊的祖先從後頭溝土崖洞開始創業,經曆了三個多世紀的艱難發展。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後,在中國共產黨的堅強領導下,村民們的社會生活發生了前所未有的巨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