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 瑞卡德(1 / 3)

“快了,還有大約半裏格路。”瑞卡德.昂格裏安勒住他的紅駿馬,對身旁的卡特公爵說,“到了那裏,我們就再催一次,叫讚布拉宮內廳快派禦醫來,一個希爾曼根本不夠用。還要他們送一些食物來,這麼一大批人,要吃要住,少了可不行。”

他望望身後一長串隊伍,再想到三天前那次襲擊他們總共損失了十九個人,四輛馬車,其中包括那輛最重要的裝運食品的大車,後來又有兩個人因為傷口感染死去。現在這支隊伍裏有二十多個病號傷員,包括即將成為新王後的艾格尼絲女公爵——太陽穴就突突直跳。

“霍拉斯.克拉特子爵,白水河渡口領主。”他默念道,“我得把四百多號人全部塞進霍拉斯.克拉特子爵的小城堡?”光是想到這個,瑞卡德就覺得自己要瘋掉了。

如果不是因為艾格尼絲女公爵感染了風寒,高燒不退。如果不是因為他們丟失了運輸食品的馬車,後援不足。他說什麼也不會住進霍拉斯.克拉特的小城堡。

這個小貴族的領地位於幽影山脈東麓,背靠著紅色的朱伊特峰,大片茂密的森林覆蓋在怪石嶙峋的河穀地上。這裏是白水河的上遊渡口,土地貧瘠,物產稀少。而這位克拉特子爵大人活脫脫就如他的領地一樣,不管你施多少肥料,就是長不出莊稼來。

長長的迎親隊伍蜿蜒曲折,綿延數裏。前方,克拉特子爵的小堡壘正佇立在白水河口左邊的峭崖上。一條高架石橋飛躍於深深的峽穀間,將河兩岸連接在一起。兩岸都有堅實的圓形堡壘和視野開闊的弧形射擊孔,城堡的塔樓頂端飄揚著克拉特家族的黃底大象旗。

這個地方是個道天然的屏障,易守難攻。瑞卡德飛快地得出這個結論。

策馬沿著石頭鋪成的窄道行至盡頭,瑞卡德望見城堡的主人霍拉斯.克拉特子爵帶著他的家眷正站在石橋前的拱門處迎接。他們是昨天接到瑞卡德信使送來的信件的,一大早就做好了準備。年逾五旬的子爵大人幹瘦,矮小,穿著一身禦寒用的灰鼠皮大衣,十足就是個大個頭的灰老鼠。他的妻子,來自薩克文思第裏森家族的米妮莎夫人同樣矮小,隻是比丈夫要胖出兩圈,像極了一隻穿粉紅色裙服的母老鼠。夫婦倆的身後,站著他們的四個女兒和獨生的兒子。石橋兩旁則擠滿了城堡裏形形色色的女仆,廚子和馬夫。

這老家夥當我們是乞丐?連廚子,馬夫都來迎接恭候?瑞卡德望著那些一身破爛,笑得或是幹澀,或是癡傻的迎賓隊伍,勉強擠出個微笑來。他是在告訴我們他很窮,招待不起這麼大票的人馬。

當他把目光再次轉移到老子爵一家人身上來的時候,瑞卡德愣住了。

想不到這老家夥會有這麼漂亮的女兒?而且一個比一個漂亮,尤其是最年長的那個,姿容俏麗,好似熟透了的葡萄,豐滿的胸脯就連黑色的喪服也掩蓋不住。她是個寡婦?瑞卡德很好奇,寡婦總是最有欲(chahua)望的。唔,希望不要出什麼亂子。他扭過頭,望見隊伍裏不少男子的目光都黏在了這個女人身上,就像要把她一塊一塊地吃下去。

“首相大人。”老子爵點頭哈腰,淚汪汪的小眼睛裏精光四射,眼珠在眼眶裏滴溜溜直轉。

馬蹄聲從身後傳來,然後是一聲馬兒的嘶鳴。

“喲——是約德大人的公子啊,您父親身體可好?”霍拉斯子爵突然滿臉堆笑,笑到不能再笑,目光越過瑞卡德的肩膀,向後望去。

瑞卡德扭過頭,看見梅爾斯.辛利汶正大步走來,他是姑母的獨子,父親的養子,也是自己的貼身侍從之一,三個月後就要成為一名正式的騎士了。

“表哥,這是我父親的封臣,克拉特子爵。”年輕的梅爾斯夾到他們中間來。

“先生,難道您想讓我們呆在這橋頭吃午餐嗎?”

老子爵立刻換了副麵孔,衝著身後的廚子,女傭大聲喝道:“還不快去準備,今天早上的飯吃得噎著了嗎?”

仆從們頓時被一陣狂風吹散。

接下的一陣寒暄叫瑞卡德不得不佩服這位克拉特子爵的馬屁功夫了。他能夠叫河麵上的冰都長滿雞皮疙瘩。瑞卡德如此評價道。

長長的馬隊湧進河對岸的城堡,擁擠得連轉身的地方都沒有。子爵夫婦讓出了自己的臥室給未來的王後居住,自己則和子女們全都搬到了最頂層的閣樓裏。即使這樣,貴族們人手一個房間的希望仍然是水中的泡影。除了瑞卡德,卡特,加爾達文.普索,克萊特.韋德這些豪門望族的老爺外,其它的小貴族通常好幾個人擠一個房間,而床就是扔在石板上的幾張毛皮。至於那些騎士,誓言騎士,自由騎士,隨行的廚師,馬房小弟就隻能擠在臨時搭建起來的帳篷,架子廚房和露(chahua)天馬棚裏。

瑞卡德發現,這些身份低賤的人比貴族們要容易相處得多,僅僅幾麵之後,克拉特子爵的一個廚娘就和卡特公爵的一個馬夫聊得火熱,兩人扮作領主和貴婦,出雙入對起來。

梅爾斯一直跟著瑞卡德,同他談起克拉特子爵的一些事。

“表哥,你知道嗎?子爵大人的大女兒吉德,就是那個穿喪服的寡婦,很漂亮的,是我一個遠方堂兄的妻子,可惜結婚才六個月丈夫就去世了。老子爵把她要了回去,一晃就是三年。這麼漂亮的女人獨守空閨,真是可惜了。”

“是嘛,這麼說這位女士在感情生活上不是很美滿的囉?”瑞卡德笑道,“那她有沒有情人?”

“哦,這個……老子爵看得可緊了。這老家夥吝嗇得出名,把四個女兒視作搖錢樹。為了能買個好價錢,自然不能讓她們隨隨便便同男人搞在一起。不過,聽說這個吉德放蕩得出名,她的丈夫去世以後,老子爵把她要回來之前的那段時間,在她家的每一個馬夫和廚子都聞過她的味道了。”

“有這等子事。”瑞卡德開始擔心,這女孩會不會在哪天夜裏悄悄鑽進自己的被窩。他父親可是一直希望女兒攀上一門皇親。

老子爵安頓好了其他的事務,親自帶著夫人來接艾格尼絲下車。因為她病重,不宜隨便亂動,所以本來應該放在第一件做的事挪到了最後一個。等一切都安排好,瑞卡德才允許老子爵來接艾格尼絲下車。

“殿下怎麼了?”

“受了些風寒而已,希爾曼學士會照顧她的。”

霍拉斯子爵在昏睡不醒的艾妮手上匆匆一吻,算作見麵的禮節。

“啊?”米妮莎夫人突然叫出聲來,手帕也掉在地上。

“老太婆,怎麼這樣沒規矩!”她丈夫大聲嗬斥道。夫人飛快地撿起手帕,退至一邊。眼睛仍然盯著艾妮滑落在肩頭的長發看,目光中寫滿疑惑。

“不會呀。”瑞卡德聽見她輕聲叨念了一句。

她究竟看出來什麼了,如此失態。瑞卡德記得米妮莎夫人來自薩克文思,而艾妮的母親康斯坦察公主也來自薩克文思,這裏麵會有什麼問題。

小小的城堡裏人聲喧囂,午餐很簡單地就打發過去了。晚餐的時候,老子爵破天荒地準備了七道大餐,最先上來的是一道雞茸蘑菇濃湯,然後是烤至焦黃的蔥香麵包配上在周圍森林裏采來的新鮮蕨菜。隨後仆人們抬上來一架火盆,放在大廳中央。火苗燒旺後,兩個廚師拿來了燒烤用的鐵架子和鉄釺。

“抬上來。”大胡子廚師領班衝著手下的小跟班使了個眼色,一頭被剝了皮,填好香料的牛從邊門被推進來,兩個廚師一起動手,將牛搭上烤架。

嗬!烤全牛,這可要花不少錢呐。老子爵這是怎麼了,被梅爾斯的那句話衝昏頭了嗎?瑞卡德看看自己周圍,其他人也大都是這樣的表情。

“首相大人,請您嚐嚐我家廚子做的菜,不比王宮裏的禦廚差呦。”坐在主人席上的霍拉斯子爵探過頭來,手臂越過他左邊的米妮莎夫人。“來,幹一杯,這些菜可花了我好幾個月的領地稅款。現在,我窮得和那些臉朝泥土,背朝天的佃農沒什麼區別啦。”

果然沒有免費的午餐,瑞卡德酸溜溜地想,我已經讓卡特.內維爾給他撥了三塔托的金幣,他還想要多少?希望這老家夥不要獅子大開口。

“大人。”老子爵一時間還沒完沒了了,“您知道這世上什麼東西的聲音最悅耳嗎?”他押了一口酒,點頭晃腦地叨念著,“錢,金幣,嶄新的漂亮的金子,這麼大。”他把手舉到眼睛前麵,拇指和食指圍成一個圈,“唉,總共有二百個這麼大的東西放在這張餐桌上被吃掉了,我得花多久才能把這個缺給補上。我領地上的,那都是些窮鬼,一個月也打不出幾個銅子兒來的窮鬼。”

他當我是白癡!當著這麼多賓客的麵,用得著這麼明顯嗎?“先生,我馬上寫一紙文書,標明十塔托的金子,你把它交給財政司,讓他們把錢送來。”瑞卡德很想給這張皮厚的老臉一巴掌。

“不,不,不,不要字條。”老子爵搖晃著一根手指頭,“大人,我更喜歡聽金幣落進錢袋裏清脆悅耳的聲響。”

他要現錢,我的天哪!這頭老驢。現在這當口,我上哪兒去給他弄這麼多錢。

“先生,您是害怕我這個禦前首相賴賬不成?”

“哦,不,不是這個意思。您知道我年紀大了,腿腳不方便,上一趟讚布拉城,老遠的路哩。萬一再遇到個什麼不太平的事,我人少地薄,又狹又偏,不是要我的命嘛。”老頭兒搖動著嘴唇,甩出一連串的話語。

原來他是嫌自己的封地少了,想讓我再給他一些,這怎麼行!瑞卡德竭力掩飾自己厭惡的表情,舉起酒杯,“來,我們為子爵先生幹一杯,感謝他今天的盛情款待。”

賓客紛紛起身舉杯,把霍拉斯子爵放在嘴邊的話給硬生生頂了下去。他滿臉堆笑,應接不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