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論劍(略讀)(1 / 3)

這是一座聳立億萬年的巨山!

山上危岩突兀,怪石嶙峋,枯藤纏木,山身筆直像一把利劍一樣直入雲霄,刺向那煙波浩渺之處,不見盡頭,好似自盤古開天地以來再也沒有任何生靈能有幸看到過他高傲的額頭。他矗立在那裏,好似一個遺世獨立的巨人,抑或就是盤古的化身,靜靜的看著這世間的恩恩怨怨、是非紛爭、王朝更替!

山腳下有一條深澗,澗水十分清澈,雖然時節隻是在晚夏,可這深澗卻凜冽異常,寒氣逼人令人顫栗。深澗的岸邊有一塊突出大岩石,不知受了多少年的衝洗,那大岩石顯得光滑如鏡。

此刻,大岩石上麵一個身穿紅衣的人,正靜靜的佇立在那裏!

他像一座石雕一樣一動不動,仿佛如同這座巨山一樣,自亙古之初便立在那裏,久久的守望著什麼。山間涼風習習,帶動他未加打結的頭發、身上的一件單衣微微輕揚,蒙蒙細雨潤濕了他寬廣的額頭剛毅的麵龐,可他渾若未覺,隻是抬著頭靜靜的凝望著,清澈深邃的目光投向遙遠的天際,投向那煙波浩渺之處!

蒼穹之上,風雲變幻之中,一隻雄健的藍鷲正在展翅北翔!

那藍鷲體形極大,雙翅展開長達丈餘,鋼喙鐵羽,鋒爪銳目,在天際裏遨翔如同要君臨萬方!也不知自南向北也飛了多少時候,終於被這座如擘天巨柱一般的巨山阻住了去路!它振翅升飛,卻高不及頂,左右繞飛卻闊不見邊。

那藍鷲怎麼飛也飛不過去,好似有些驚慌,竟是一聲清嘯響徹天地!

在高空中,它直直盤旋了一個時辰,又是焦急又是無奈,可終究難以繞過!終於,它隻得轉身回南而去,慢慢消失在茫茫的雲霧之中。

紅衣人靜靜的望著這一切,他眉頭微皺,眼中精光閃爍,似有些激動又似在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好久口中才幽幽的吐出兩個字:

無極……

這世間的一切大道,當探究至極深極幽之時,終是無極!世間萬事萬物,當自以為得至極至理之時,其實已是自圍藩籬,作繭自縛,自困自陷落入下乘,最終必為大道所製,再難能夠進益了!

一思及此,他頓生一種極其自由的清爽之感,好似一切都融會貫通,無滯無礙了,就像到了一個極其自由的世界,無羈無絆自由自在,似要如這天地一般永生!

這紅衣人在岩石上呆立著,冥想著,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一滴清涼的水珠突然從半山腰處一株破岩橫生的古柏上落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紅衣客的額頭上。

頓時,一股泌人心脾的涼意襲遍全身。

終於,他從那悠悠的思緒中回醒過來。他下意識的向四周望去,隻見此刻山穀中細雨蒙蒙,四周水氣迷漫,一片幽靜之中不時傳來鳥兒的格桀,清澈的澗水潺潺之音煞是好聽!

“我是在幹嘛呀!”想起剛才忘神的幽思冥想,他嘴角微揚,自嘲似的微微一笑!

他提起左手將一把古劍放於麵前,看著那把劍,好似看著一個陪伴自己多年、永遠忠誠於己的摯友一樣。他伸出手輕輕拭去劍的水珠,突然也覺得似乎在這岩石上站得太久了,於是就轉過身來準備從岩石上走下來。

誰知剛轉過身,他陡然停住了腳步,好似察覺到了什麼,帶著些許笑意和無奈輕歎一聲,默道:“唉!這世間真是難得清靜啊!”說著,頭微微抬起,目光射向山穀入口之處一片鬆林上!

風聲颯然,此刻,果然正有一人如箭一般向這邊疾馳!這人踩踏鬆枝,一步一躍,身形如電。此時細雨迷蒙,山間鬆竹草石俱蒙上一層水氣,可是那人踏鬆而來可鬆枝卻幾乎不顫,鮮有水珠墜下!

“好輕功!”紅衣客看著看著,不禁讚歎道!

隻在轉瞬之間,這人已至眼前,踩在一枝橫生的枝椏上,或許是這最後一停力道終究大了些,鬆枝一上一下的顫動,無數水珠落下。

兩次初次見麵,都在觀察對方。剛來這人年齡已不小,有五旬開外,頜下一縷長須黑白相間。頭戴鬥笠,身披蓑衣,渾身裝扮像是一個臨舟垂釣的漁家翁。身形瘦削但精神矍鑠,一臉精悍的神氣,目光銳利如電,充斥著一股狠戾之感。他臉上頗有風霜之色,想是從極遠處趕來,中間也未多作停歇,喘氣微重,好像又有些壓製,似乎不願那紅衣人看到自己的疲累之色。

而這人也在細細打量眼前這紅衣劍客,要遠較自己年輕,看起來也就三十歲左右,身上隻搭著一件破舊單薄的粗布長衣,暗紅色,腰間用一條麻繩結束,腳下也隻是一雙用藤蔓編製鞋子,渾身裝束極為簡陋,如同尚在茹毛飲血的上古先民!他眉濃若墨,黝黑的臉色中伴著紅潤,寬胸粗膀,麵目剛毅,棱角分明,觀之有一種不怒自威之感。但神情卻十分的淡靜溫和,一雙眼睛深邃悠靜,波瀾不驚,像深不見底的深泉,老者銳利狠辣的目光射入其中,如一支淩厲鋒銳的利劍刺進水裏一樣,那剛猛無比的勁道竟消解的無影無蹤。手中一把劍,劍身十分寬大足有三尺有餘,寬有數寸,緱繩繞住劍柄,劍在鞘卻不知是何模樣。

那老翁看著他暗暗心驚,這紅衣人渾身穿戴,所持兵刃好似都簡陋到了極處,如山間的野人一般,然而目光淡然悠遠,神情飄逸瀟灑,嘴角蘊著一絲似有似無的笑意,立在那裏如淵停嶽峙,竟有一股說不出的弘大威嚴之氣!

這老翁輕輕喘出一口氣,收住心中雜念,朗聲帶著笑意說道:“愈是深峽幽穀之中愈是藏有大賢!若我所料不錯,閣下就應是墨羽墨劍客墨大俠了吧!”語氣豪邁,卻也透著冷峻之感!

這紅衣人正是墨羽。聽到他的話,墨羽微微一笑,說道:“墨羽深居幽穀之中,並未為天下人做過什麼義事善舉,這個‘俠’字,是萬萬擔不起的!”說著,想起在這穀中已十年有餘,不禁一聲輕歎,又抬起頭看著這老翁,道:“敢問老劍客您仙家何處,如何稱呼?”語氣十分恭謹!

老翁見墨羽如此謙和恭謹,冷峻威嚴的目光中夾雜著些詫異之色。他抱拳朗聲道:“在下鬼方國劍客葉秋!”聲音銳利鏗鏘!墨羽聽著他的話,心中暗暗思索,那鬼方國處中原之北,早在多年前為商王所征伐,早已不複存在,這葉秋竟依然以鬼方國人自居,分明是對故國心存留戀。

墨羽低下頭,一時也不說話,心下卻有一絲無奈和頹然。他少時曾遊曆江湖,常與人比劍學劍,因天賦異稟劍法高超,在武林中幾乎無一敵手,數年間在江湖上闖出好大的名頭。武林中人大多是爭強好勝之輩,這樣一來,卻也招惹不少是非,墨羽本就生性淡泊,不禁心感厭煩,這才找到這樣一處幽穀,想隱居起來,避開江湖上的是是非非清靜度日。誰知樹欲靜而風不止,來找他比劍依然絡繹不絕,皆是為能擊敗墨羽可一舉成名天下。墨羽對此深感厭煩卻又無可奈何。現在這葉秋雖尚未明說,但聽其語氣中的挑釁和敵意,必也是為此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