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裏即這麼想,便翻身下了馬,走到那馬車前,拍著車身道:“儀兒!別怕,儀兒,舅舅來了。”
車裏有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尖叫了起來,孟宣成日不在家,也隻遠遠的見蔣儀給他行過禮,連外甥女的容貌都未曾看真切,那裏能分辨聲音,但他此時酒已上頭,昏昏沉沉的,隻覺得這車裏必是蔣儀沒錯,當下便掀了轎簾朝裏說道:“儀兒你受苦了,舅舅這就進去殺了那賊人。”
他出門時本是佩了劍的,但這劍並未開封,純粹是佩飾,隻是如今他已喝醉,又那裏能想到這些,當下抽了劍便衝進了客棧,大喊道:“賊人納命來!”
那馬車中坐的原是本縣宋縣公妻妹家的小女兒愛蓮,宋縣公的妻妹嫁給一個黃的商人,人稱黃老爺,在這曆縣開了許多客棧,也是個十分的富戶,又隻這一個女兒,是以便娶招贅了一個窮家小子做上門女婿,方才趕車的那個正是,他拴了車,是要進去接老丈人一起回家的。
那知剛進了客棧不久,就聽到外麵妻子的尖叫聲,方才提了門閂要衝出去,就見一個醉漢揮著把劍衝了進來。登時氣的上前就給了孟宣幾棒子,將孟宣打翻在地。幾個小廝上前一擁而上,就將孟宣給壓在地上綁了,黃老爺氣的吹胡子瞪眼,對女婿道:“愛婿,快將這登徒子送去縣裏宋縣公那裏,給吊起來好好吃上一頓打!”
這下倒好,雖是不同路,從孟府出來的這兩路人馬,此時便都一起往曆縣縣衙去了。
蔣儀與陸遠澤趕到玉佛寺時,正是城中晚炊之際,廟中香煙繚繞,知客僧在廟門外清掃。蔣儀說明來意,知客僧便將他倆帶到了裏間,佛門弟子一日隻吃兩餐,晚間卻是不開火的,此時正是他們的晚課時分,蔣儀等了許久,才見玉隱法師從大殿裏出來。
玉隱法師見是蔣儀,也有些吃驚道:“小施主別來無恙!”
蔣儀回了禮,便聽他道:“我前些日子接了你的來信,便一直等著你,老僧身在佛門,不便惹塵外事,是以也隻能替你保管書信,你雖我來吧。”
蔣儀應了,隨玉隱法師到了後院,便見他進屋上了閣樓,過了不一會兒,手中拿著一個油布包袱下來了。
蔣儀將包袱打開,內裏的信與血書一樣沒少,隻是四年過去,更泛了幾分黃意。她接過來跪在地上道:“法師大恩,請受蔣儀一拜!”
玉隱法師也不推辭,沉聲道;“快些去吧,到了堂上,好好替你母親審冤!”
蔣儀出了後院,就見陸遠澤站在大門前看繕修功德的碑文,見她出來了,轉過身問道:“東西可拿到了?”
蔣儀無聲點頭,兩個人便出了廟門。這本是城中之廟,出門便是紅塵,此時正值晚飯時節,沿街便有幾處叫賣羊肉湯餅,燴菜湯餅的地方。蔣儀心想這陸遠澤隨自己跑了一趟,此時須得請他吃個飯才好,便指著一處燴菜湯餅攤子道:“陸編修若不嫌棄,就在這裏用一碗湯餅再去縣衙,可好?”
陸遠澤初見這女子身形瘦俏,悍勁十足,後來在路上又見她有些個呆氣,此時見她隨行一路,並無普通女子的嬌呢,大大方方,反而是自己,竟如懷了鬼胎般一路上胡思亂想。正要從懷中掏了銀袋出來,卻見蔣儀從懷中摸出一把銅板,高聲叫道:“店家,給兩碗燴菜湯餅,一碗素的,一碗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