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 / 2)

蔣儀跪在大堂,四麵燭火下肩挺背直,一番言辭清楚,聲雖不大,卻四壁皆聞,是以此時無論殿內殿外以是嘩然,宋縣公每日都要與蔣明中照麵,見他每日裏清清閑閑,必是個內宅安寧的,那知家中還有如此大事發生,且十幾年間竟無人聽聞,說來便有些半信半疑。

陸遠澤一路上雖對她身世有頗多揣測,此時卻才是完完整整,知了她的生世。

縣丞過來取了書信並血書,一並遞於了宋縣公,幾個婆子又把捆成個粽子樣的餘有成扶了進來,人證物證便俱在此了。

宋縣公知這餘氏出身醫家,識得些字,寫信沒有問題,將信紙放在案台上言道:“事情本縣已知個大概,此茲事體大,人犯中又有上過廷試的進士,就更要審重,然既人犯已傷,為免他在牢中有個三長兩斷,本縣就叫縣丞們將被告走訪個清楚,明日未時開庭審理。”

說罷,抬頭一拍驚堂木道:“衙役何在?捉人犯,落堂!”

蔣儀本以為縣公受理了案子,最少也要過個三五日再開庭,但方才見陸遠澤似是與這宋縣公有舊,宋縣公又應了明日未時開庭審理,隻須等個半日,心中便放鬆了許多。她與李媽媽將餘成移交於了衙役,正要退出縣衙正堂,就聽外麵一陣喧鬧聲,幾個持著火把打著燈籠的人到了堂外停下了,中間走出一位矮胖的老者,進了堂,對著縣丞作了個揖道:“今日竟還沒有歇了?正好,我這裏捉了個賊人,是以連夜送來了。”

那縣丞也起身躬手道:“黃老爺免禮,若是府中下人,眼下天已黑盡,何不先自行處理了,明日再到衙內備案?”

黃老爺擺手道:“不是不是,今日在三甲集上,小女與女婿來接我回家,竟然碰到一個登徒子,持劍行凶,先是驚嚇了小女,又進了我那仙客來大喊大鬧,被我棧內小廝給治了,如今順道回府,便將人送到縣衙來了。”

正說著,幾個短打的下人押著一個五花大綁的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這人頭上結巾已不知去處,徒留個毛糟糟的發髻團子,身上一件綿綢襴衫被扯的七零八落,露出裏麵綿布的內衣,也是一團汙黑,那人到了此間仍是罵著:“京城提刑官是我兄弟,監司官是我大哥,你們今日綁了我,到這小小縣衙,看我出去了不帶人踏平此地。”

蔣儀驚道:“四舅父,您這是怎麼了?”

孟宣方才被人拖著跑了一路,酒早就醒了,此時雖有大話,全是死鴨子嘴硬,又平時在外常吹的那些話,心裏其實早就怕了的,今即見了蔣儀在此好端端的,也不及細問,心中便十分歡喜道:“舅父因為了吃口茶而丟了你,心中十分慚愧,一路走著尋你,因見有輛馬車與你那趁一樣,以為是劫你的歹人,這才鬧起來,卻被他們給誤當賊抓了。”

幾個衙尉方將那餘有成送到牢裏去,這會兒被雜役叫了出來,拿著夾板夾棍走了過來,孟宣這才有些害怕,忙對蔣儀道:“儀兒,舅父身上有些銀兩,你快替我打點打點縣丞,呈明冤情,叫他不要將我下獄才好。”

說著就要伸手掏錢,那幾個小廝那裏能讓他動手,又是一陣推搡。蔣儀此時也被一群人推搡的近不了身,就聽陸遠澤高聲喊道:“都莫要再動手了,已是官家衙門,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那縣丞忙過來作了一揖道:“黃老爺,方才聽了這位老爺的話,也並不是壞人,何不將他解開,聽他講明事由,若真是歹人,此刻在縣衙內,斷沒有放他走的道理。”

那黃老爺聽了這話,方才著人鬆了孟宣的綁,孟宣此時也沒了脾氣,伸手便向那縣丞做揖道:“我是京城孟府的四老爺,曆縣朝奉蔣明中,是我原來的姐夫,今日送甥女歸家,路遇歹人,才有此禍,並非我有意要唐突黃老爺家的千金。”

那縣丞伸手摸著胡子,望向陸遠澤,卻是沉吟不語,陸遠澤伸手讓了縣丞,向邊上幾步,方才輕聲道:“這原也是鬧了個烏龍事,如今再稟縣公,恐擾他休憩,不如就兩家說些好話散了,你們也好準備明日的案理?”

已經到了深夜,雖原告歸家,縣丞與縣尉並縣中雜役等人,卻是不能走的,即定了明日末時開堂審案,案前的準備工作,他們是要連夜做好的,縣尉要提審人犯,縣丞要推敲證據,提被告,走訪證人,一樣也少不了,今日少不得要做到下半夜去,此時再鬧一鬧,恐怕他今夜都不能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