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鎮上回到偏僻鄉村的家,已是傍晚,離開那座氣派非凡的莊園前,漢斯總算逮著機會溜進後廚摸了幾根熏香腸,盤子撤下來時客人還沒動過,邊上的甜醬也保持著原狀。漢斯一如既往地把它們偷偷塞進袖子裏,憂鬱抬頭,暗歎那些貴族姐真是嬌貴,除了精挑細選的兔肉什麼也提不起胃口,真難伺候。
一幢由木頭精心砌成的房子,漢斯家是整個村莊唯一的雙層,上麵是閣樓,用來堆放各種雜物,比如斷腿的凳子、繃了弦的弓、破損的馬鞍之類失效但又舍不得扔的東西。父親舍爾曼每晚都會一頭紮進閣樓,反鎖著門不許任何人進入,在裏麵叮叮咚咚敲打修補什麼,直到半夜才睡眼惺忪的打著哈欠出來。
那間閣樓是漢斯除埃斯頓莊園外最想進的地方,在過去的幾年裏,好奇心驅使他無數次想進去看看,但一想到舍爾曼發怒時那張凶神惡煞的臉,興致便像火苗一樣被無情掐滅了。
漢斯喜歡門前那棵枝葉茂盛的橡樹,正值秋,樹上結滿了圓溜溜的橡子,金裏透紅,再過幾就可以摘下來,拿到鎮上換點過冬的糧食和衣物,還可以瞞著父親到酒館裝模作樣的酌一杯,或者去巷裏看看舞娘都是可以的。
香腸掛在廚房的牆上,漢斯換了件衣服在樹底席地而坐,細心擦拭著他唯一一把獵刀,這是去年生日時舍爾曼送給他的,據是英法戰爭時法軍長官的戰刀,鋒利無比。他摩挲著刀背,動作木訥,雙眼無神,餘暉輕輕落在他的臉頰上,看起來有些憂愁。白的事情就像是一場夢,透過門縫窺視維奧拉的那一幕,大概是夢的高潮。回憶著那一幕,他的腦子裏很雜亂:她好美,她住在哪裏,什麼時候能再見到她?
少年的思維總是充滿了幻想,漢斯也比一般的少年更喜歡幻想,不僅敢想,而且敢做,翻牆混進埃斯頓莊園就是明。與他那位安於做獵手享受日出日落平靜生活的父親不同,漢斯從就有一顆躁動的心,每當站在高高的山頂向遠方眺望,他便覺得,那一片朦朧的海,充滿了無窮的魅力。
他不甘於自己的身世,也從不想做什麼獵手,在深山老林裏抓十頭野豬,也不如跨著駿馬在平原上馳騁一會兒來得痛快,他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個更有意思的人,可以坐上馬車遊曆各國,拿起刀叉慢悠悠地切牛排,去佛羅倫薩欣賞經典歌劇,在泰晤士河畔穿著修身得體的勁裝向姑娘們招手,昂首微笑,那種感覺多麼棒啊。
可是,現在他隻能磨著這把視作珍寶的刀,追著獵物滿山跑,即便喜歡維奧拉,滿腦子想著她,也隻敢遠遠看著,同她句話都緊張得喘不過氣來,他知道自己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
一匹馬疾馳而過,卷起陣陣煙塵,熟透落地的橡子被馬蹄踩碎,漢斯依然發著呆,要是以前他肯定跳起來衝那人吼罵,而現在思緒卻在腦海中信馬由韁,直到聽見一聲嘹亮的馬吠,才漸漸回過神,隻見那匹馬在自家院子裏停了下來,騎馬的人正是他的父親舍爾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