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明簫見其身影消失後,鄙夷與不耐煩的神情在他臉上稍縱即逝。
他的視野繼續透過玻璃,遙望至窗外的世界。夜幕降臨後,各色燈火掌控了一切,彰顯帝都的奢侈繁華。魔法和科技共同鑄建了這座城市,還有這片被稱為“上界”的赫文大陸。與其隔海分離的是翼靈上古的家園,如今被視為“流放之地”的“下界”赫爾大陸。而明簫他的家鄉——鏡中世界,亞特蘭提斯,則處於兩塊大陸的中央海洋。
這一切構成了所有人常識中的翼界。
可明簫知道,常識,隻是世人熟知的假象。若他們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又將如何應對呢?
此刻,他感應到自己等待的人走出了會議廳。僅僅他一道警告的眼睛,就讓那幾名議員乖乖地朝自己走來,心中還期冀這不是他們大禍臨頭的時候。
而在遠方,又一股濃煙突兀地佇立在帝都之中。
2.
而位於帝都城東的風府裏,重傷昏迷的拓拔躺在其中一間房中。在他的腦海中,是片伴隨死亡的熊熊烈火,他看見自己無助地呆在原地,看著自己曾今的家在場空襲中化為灰燼。而他的母親,也永遠長眠於此。而自己滿身是血......
“小寰,小寰!振作點!”他的大哥當在了那片火海前,一直搖著陷入呆滯的自己。
“小寰,醒醒!”記憶中的聲音,令他頓時驚醒,猛地從床上坐起。
“喂,你別那麼嚇人行嗎?”
“郎溪...隊長?”拓拔四下一看,才發現自己在一個裝飾古雅的房間裏。
“你這是在風府,”之前與拓拔在街上相遇的少女走了進來,郎溪見其立刻起身準備敬禮,但對方用手勢止住,“你怎麼出了這麼多汗?是做噩夢了?”
“我......”
“馨瑤小姐,您現在應該去晚宴了。公爵他們恐怕已經準備好了。”郎溪見狀說道。
“說的也是,那這裏就辛苦了。”
這個極為短暫的再會就此結束,留給拓拔的則是一大堆疑問。
“馨瑤小姐,她就是去世的公爵夫人與公爵結婚前生下的女兒?”
郎溪點點頭,但明顯不想多提此事。
“你自己多休息,小姐說你今天可以在這裏留宿。”
“不了,我過會兒就回去。”拓拔的決定似乎讓郎溪有所放心。待他離開後,拓拔的眼前又閃過曾往的畫麵,忽然,今日遇見的怪物引起了他的疑慮。似乎這不是第一次見到那東西。
另一名當事人,馨瑤,如今在侍從的伴隨下來到了餐廳。一張木雕長桌占據了大部分空間,其中留出的通道,則站滿了待命的仆人。
坐在上座的中年人見馨瑤來後,便用銀勺敲了下餐盤,以作上菜的指令。馨瑤坐在了風璃諾的旁邊,而在她們對麵則是與公爵相談甚歡的韓明簫。
“姐,一年不見了。亞特蘭提斯那邊還好吧?”
“嗯,你放心,他很好,我離開的時候都在學走路了呢!”
“是嗎,這樣我就放心了。”風璃諾說完,臉上露出安心溫柔的神色。不過當公爵的話題轉移到今日的法案投票之事後,她立刻換上一張撲克臉。
“我聽說這條法案竟通過了,亞特蘭提斯方麵的反應如何。”
“父親和長老們已經開始著手處理此事,我也在和其他議員交涉,看能不能在修訂商討期把這道法令否決。”
“可是我聽說過國王這次似乎是鐵了心要對地方宗教進行改革。”馨瑤也加入到談話中。
“不過這樣超之過急的法案,隻會引起我們的反對。你說對吧,諾兒?”
不經意間,話頭直轉向風璃諾。但她隨即以不太清楚政事為由,讓注意力從自己身上轉移來。
晚宴就在令諾兒感到稍稍忐忑的氛圍中結束了。正當她用完餐準備回去休息時,卻被明簫叫住。
“諾兒,我有事要跟談談,過會兒我來你房間找你。”
“不了,”諾兒想也沒想就回絕,但見自己父親的臉色,於是連忙補充道,“我還要準備出行的行李。等會兒在花園走廊見如何?”
在諾兒走後,公爵似乎有些為難地說道:“哎,這丫頭還年輕,對當年的事還有些耿耿於懷。”
“公爵您別這麼說,如果她對我忽然熱情起來,我也覺得不太習慣。”
“哎,明簫,你就別裝了,其實心裏麵巴不得諾兒粘著你吧,在亞特蘭提斯的時候可沒少聽見你打聽她的近況。”
“馨瑤,你也就別在公爵這麵前揭我短了。”明簫苦笑道。
“還在喊我公爵,明簫,我們的先祖算的上是同一血脈,我與你父親也是至交。現在加上三天後你就正式封為子爵,稱呼也必須改口了。”
“是,您說的對。”這幅其樂融融的景象,令旁人不禁感到溫馨。而站在門外聽著裏麵談話的諾兒卻神色凝重,直至自己的父親離開時,她才匆忙回到自己的房間。
明簫在晚宴結束後,則直接來到約好的見麵地點。銀色的月光揮灑在花園中,藍色幽茉朝月盛開,點點碧藍的光輝讓整個花園變得十分夢幻。
恰在此時,準備離開風府的拓拔也來到花園走廊,正好遇上抽著煙的韓明簫。拓拔的視線與明簫短暫交彙,隨後移開。當他快要走到通道盡頭時,卻被明簫叫住。
“那邊的小兄弟,”明簫熄滅煙頭,“你是新來的護衛嗎?”
“是的,大人。”拓拔隻覺得這個聲音像在哪兒聽過,霎時,他回想起街道馬車中與馨瑤相談的聲音,加上他從其他護衛聽到的言論,那這人便是諾兒小姐的......
“誒,塵寰,你怎麼在這兒,不用休息了嗎?”風璃諾也碰巧出現在他的麵前。
“哦,小姐。我的身體已經恢複地差不多了,所以準備回去。”
“這樣啊......那正好,我姐她,也就是與你在事故現場遇見的那位,她需要去趟城東的若熙街,麻煩你先陪她一段時間,到時候郎溪回去接她的。”
拓拔答應後便在諾兒和明簫的注視下離開了。而明簫若有所思地打量拓拔高挑的背影,忽而嘴角勾起一絲不明的弧度。
“有事請快點說,我還要回去收拾東西。”諾兒不耐煩地說道,並與之保持一段距離。
不過明簫來到諾兒的麵前,態度也不再那麼文質彬彬。
“收拾東西?是去聯係那些議員繼續對那法案投支持票吧!”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無話可說。”諾兒把臉撇到一邊,有些不敢直視明簫犀利的眼神。
“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
“什麼原因。”
“別裝蒜!”明簫語氣中的威懾力令諾兒全身一抖。
“既然你那麼神通廣大,那應該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她不想在氣勢上輸給對方,於是轉移話題。
“一開始我是不太明白,不過剛才的那人,叫塵寰來著對吧。他那紫色的眼睛就夠說明問題了!”
“那從你的利益出發,不是更應該感謝我做的事?”
明簫見諾兒這般的大無畏,臉上的表情由意外轉而變為新奇。他的語氣也變得平緩起來,略帶調侃道。
“諾兒,你是想推翻慕容家的統治嗎?”
“沒錯。”
“荒唐!”
“這沒什麼荒唐的,韓明簫。國王想消滅其它種族勢力已是計劃已久,就算這套法案被否決,來日他們也會提出另外的法令。而我的辦法,卻能為你永絕後患,你該感謝我才是。”
“你想利用儀式,想靠那個‘替補者’來幫你推翻慕容家。但僅憑你的力量,無疑是以卵擊石。”
“所以說我才要把你逼上絕路啊。憑你‘守護者’的身份,以及在各個上等貴族與亞特蘭提斯的影響。而且這不是屬於你們備用計劃的範疇內嗎?”諾兒語氣輕鬆,似乎這都是一場遊戲。
“你覺得我會同意嗎?這樣做無疑會導致戰爭。再且幾個議員而已,你覺得我會無法阻止法案?”
“那我就看看,是你的人脈有用,還是我風家現有的威望有用。別忘了我能給那些人的好處比你要多得多。其次你們不也預料在儀式後期,爆發戰爭的可能極大嗎?”諾兒冷笑著抬起手,撫摸了下明簫的臉頰,“而且,這條法案也不會通過的。”
“你怎麼知道不會通過。”明簫狐疑地看著諾兒。
“因為我是你妻子,至少要相信我不會做出損害你和亞特蘭提斯的利益。而且最後我選擇哪邊都是死,還不如趁此徹底保證小泰的安全......你也不想看見我死在慕容宇辰的手裏吧?”
“這時候倒願意承認你是我妻子了?”
“那是既定事實,我也無力反對。但我還是不會原諒你。”諾兒甩下這句狠話後離開,留下明簫獨自停駐於走廊間。他望著陷入雲層中的幽月,有些疲憊地點亮另一根煙。
一陣風不合時宜地掠過,令明簫回頭看去。不知何時,走廊上已站著名藍色衣物的男子。
“雷鑫,你令人將那叫塵寰之人資料全部收集,不要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而當事人此時正身處繁華的若熙街夜市,不時注意著周圍的情況。在他前麵的馨瑤則饒有興趣地逛著,忽然轉回頭問道:
“我聽說塵寰你被選為諾兒的陪讀護衛,在翼蘭學院上魔劍士的進修課程?”
“是的,馨瑤小姐。”
“直接稱我馨瑤就行,小姐這詞聽著別扭的。”
“但郎溪隊長會——”
“那邊我會去說的,他那死腦筋的習慣也該改改了。”馨瑤開玩笑道。
“隊長雖然對我們嚴格,但也是為了風家。”
馨瑤倒是沒有料到看上去對人冷淡的拓拔,為人還是很正直的。於是淺淺一笑,打趣地稱他為“楞木頭”。拓拔對此也沒什麼介意,隻當是她使使小性子,而且也無傷大雅。
馨瑤最後轉向自己此行的目的地——帝都最大的魔石商鋪。她本想快點進去掃完貨後就打道回府,可誰知在大門口就遇上的麻煩。
“係統提示,冥族人不得入內。”無色的大門魔力結界,陡然變成紅色,十分紮眼地閃爍起來。這一情況引起了馨瑤的不滿,但拓拔倒顯得習以為常。
“馨瑤小姐,我在外麵等你。”
“我倒還從沒見過在帝都大搞種族歧視的商店,你跟我一起過來!”馨瑤拉住拓拔的手,想要強行通過大門的結界。
“馨瑤小姐,請您等等!”一位打扮地像經理模樣的中年人從裏麵跑出來。
“原來是顧經理,”馨瑤也得體地向對方打了聲招呼,“我記得你這家店,平日裏可並不搞這稀奇古怪的一套,這道結界門難道是為了給我難堪嗎?”馨瑤的語氣平緩,但隻字片語間無不帶有責備。
“馨瑤小姐您消消氣,我們怎麼會故意為難您呢?隻是如今在店中的一位大顧客,他們要求我們設下的結界,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要不您和您的這位朋友先到辦公區坐坐,等他們走後再......”經理一臉愁容地解釋道,拓拔在一旁看著,猜想對方的來頭也不小。
“不了,我倒想在這裏等著,看是誰有這麼大的麵子。”拓拔聽後覺得意外,馨瑤給他的印象並不是不考慮後果之人,為什麼要在這裏故意挑起事端?
“是我!”洪亮的聲音從店門處傳來,拓拔定眼看去,隻瞧見一名穿著正裝的少年滿臉嚴肅地走向馨瑤,而在他的一旁,則有幾名護衛待命。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鼎鼎大名’的喬彥爵士,這麼大搖大擺地在帝都宣揚‘種族論’可對喬家的聲望不太好吧?”馨瑤微笑道,但話裏藏刀。
“柳馨瑤,少給我扣帽子。我雖是普通貴族,但仍享有‘貴族保護法’。商場臨時增加保護措施無可厚非。不過你嘛,”喬彥的眼神瞟向了拓拔,“一個非血緣的繼女,還帶著一個小偷,別在我麵前太——”
“你——”馨瑤正準備予以還擊,但一把黑色巨劍橫在她與喬彥之間。隨之對方的護衛也立刻拔槍對準“挑事者”。
“喬彥爵士請注意自己的言辭,雖然您為貴族,但肆意侮辱上等貴族,侮辱風家的話,就別怪在下冒犯了。”拓拔厲聲道。
“區區一個冥族的護衛,竟敢——”
但喬彥製止了自己的手下,他來到拓拔的麵前,冰冷的眼神惡狠狠地盯著他紫色的眸子。
“留下這樣的人真的好嗎?馨瑤小姐。我沒記錯的話,他應該被抓進監獄了吧。”
“那件事已經證明是場誤會,不然我怎麼會被放出來與您在這裏交談呢?”拓拔不帶任何情緒地回答道,但心裏卻五穀陳雜。他與此人並未有任何交集,就算今日自己的事情被傳遍,一個地方貴族有閑心記住自己嗎?
“與我交談?你有這個資格嗎?”
“作為風家的護衛,我自然有資格詢問任何可能威脅到小姐安全的人,至於他是什麼身份,這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拓拔的態度大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喬彥明顯已經處於暴怒邊緣。連馨瑤也在一旁擔心,這樣下去事情便不在控製範圍了,必須得......
“罷了,害的我連逛下去的心情都沒有了,我們走吧。”
“你說走就走嗎?”喬彥大聲喝道。
“難道你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出醜嗎?喬彥爵士,別忘了這裏可是若熙街。”馨瑤同樣嚴詞以對,神色也變得淩厲。這也使得喬彥才察覺階梯上站滿了圍觀的路人。
他最後隻瞪了一眼拓拔,轉身從人群中悻悻離開。馨瑤則拉住拓拔的手,同樣趕緊離開。在來到片淹沒在陰暗中的巷子後,她才明顯鬆了一口氣。
“好險,我還以為剛才真的會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