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英方就不願意與伊裏布談判,伊裏布一死,他們馬上自己點將,提出要和耆英談判,如果耆英不來廣東,他們就到南京找耆英,登門談判。道光一聽嚇壞了,趕緊於4月6日命耆英為欽差大臣,前往廣東談判。伊裏布是個國際盲、經濟盲,耆英當然也是,7月22日雙方簽訂的中英《五口通商章程(附海關簡則)》在香港公布,英方主要收獲是兩項:
一、獲得領事裁判權
什麼叫領事裁判權呢?它是一種擴大的治外法權。所謂的治外法權,是指一個國家的外交代表在它國所享有的外交特權和豁免,它是互惠的。領事裁判權則是把這種特權和豁免擴大到在該國所有的僑民,他們不管幹了什麼,不受當地法院審判,隻受本國領事裁判。此款後遺症很多。導致民夷糾紛逐年增多,清政府焦頭爛額。
二、固定值百抽五的進出口稅率
值百抽五,國際上最低的稅率,且稅率固定,清政府無權更改。還有,免征子口稅。
10月8日,耆英與英方在虎門簽訂了《五口通商粘附善後條款》,習慣被人稱作《虎門條約》。英方獲得的權益大致如下:
一、片麵的最惠國待遇
即中國將來給予其他國家任何權益時,英國可以一體均沾。後來的西方國家在與中國交涉中互相援引此例,可把清政府坑苦了。
二、英人可以在條約口岸租地建屋
這麼一租就壞了菜了,英國租中國的地,都搞成了永租。於是租地變成了租界,成了“國中之國”。它既是洋人的天堂,又成了中國造反家及革命黨的政治避難所。
《南京條約》之後,耆英獨自簽了這麼兩個小條約,長期與鬼打交道,也與鬼產生了感情。這種感情讓費正清都看不習慣了,說耆英對璞鼎查極盡巴結討好之能事:稱老璞為英地密特朋友(intimate);向老璞表示,想收他的大兒子為幹兒子;與老璞互相交換老婆的照片。
我查到耆英致璞鼎查的一封小信,全文如下:“正殷懷想,忽接來書,深慰遠念。索取令政夫人小照,即如命奉上,遠望有便寄來。愚正室早亡,茲將側室小照付覽。昨至香港,會晤德公使。望雲遙想,倍憶從前。正未悉何年得晤,手肅,敬候因地密特公安,不禁馳思。”(《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鴉片戰爭》第四冊,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289頁)這封信已經有些酸了,沒想到還有更酸的,耆英給璞鼎查寫的另一書信,被美國學者小弗雷德裏克·韋克曼先生稱作“一封情書”:“一年多來我倆均在致力於同一工作,且彼此了解對方都是一心為國的:既不為私利之動機所驅使,亦不被欺詐之盤算所左右,在商談和處理事務中,彼此心心相印,我們之間無事不可相商;將來人們會說,我們身雖為二,心實為一……分袂在即,不知何年何地再能覿麵快晤,言念及此,令人酸側。”(費正清:《劍橋中國晚清史》上,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第237頁)
不過別罵耆英,人家是裝的。他從一開始就給道光彙報說,他是馴獸呢:“製夷之法,必須先知其性……即如吉林省擒虎之人,手無寸鐵,僅止以一皮襖蓋於虎首,則虎即生擒矣……今若深知其性,即可以攝其心膽。”(《籌辦夷務始末·道光朝》第四冊,中華書局1964年版,第1782頁)馴獸也行,特別是耆英後來的折子中,一提到英夷必說人家是“犬羊之性”,但是這些罵人的話不能讓獸知道,這既是國家機密,也是耆英的隱私。第二次鴉片戰爭爆發後,鹹豐帝打不過英夷了,再次啟用耆英和談。
老頭子來到天津,夷人們卻拿出廣州失陷之後搜索到的檔案,當麵朗誦那些耆英背後罵夷人的句子,並且聲明從此不跟耆英見麵。老先生羞得無地自容,跟另兩個談判代表桂良、花沙納一商量,夷務我也管不了了,我回京吧。是羞啊,背後罵人家是畜牲,明麵上卻上趕著給人家做親家,做幹爹,做人不能這麼不厚道,做外交官不能這麼虛偽不是?問題是鹹豐原本就忌恨耆英在自己父皇時代的主撫,這下更有理了,認為他不待諭旨,辜負皇恩,私自回京,自找速死,著僧格林沁逮拿進京,著惠親王會同王大臣、宗人府嚴訊。恭親王報告會審結果,絞監候。肅順上折說絞監候太便宜他了,他要是不等絞就死到了監獄裏,弄一個全屍,如何是好?最後鹹豐開恩,著他自盡了。時為1858年。
中美《望廈條約》
眼看著英國簽訂了南京條約,美國先眼紅了。美國總統泰勒派遣顧盛以特使及全權公使的名義來華。1844年2月24日,顧盛來到澳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