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527年,吳王夷昧身患重病。臨死時,他重申父兄之命,要季劄接替王位。季劄再度拒絕,並逃到邊邑延陵躲藏起來。國不可一日無君,群臣遂奉夷昧的嫡長子州於為王,改名僚,稱吳王僚。這引起了一個人的不滿,他就是壽夢的長孫、諸樊的嫡長子公子光。公子光認為:按照嫡長子的繼承傳統,王位當屬自己;按照先王傳弟不傳子的遺囑,也輪不到夷昧的兒子州於。公子光一心要發動宮廷政變,把王權奪回來。
公子光不敢貿然行事,因為他清楚對方的實力。王僚不僅有季劄的輔佐,更有胞弟掩餘、燭庸執掌兵權,他的兒子慶忌也是吳國著名的勇士。然而,公子光不消極等待。一方麵,他極力表現出忠誠於吳王僚,時時處處都在為吳國效命,以鞏固自己作為王兄的地位。公元前525年、519年、518年,吳楚三次交戰,公子光表現出色,奪得楚國兩座城池。贏得朝野一片讚譽,更博得了吳王僚的信任。另~方麵,公子光在暗中積極創造條件。為將來奪取王位而一磚一瓦地鋪平道路。他任命心腹被離為市吏,密令被離借在市場任職的方便搜羅奇能異士,以為己用。
這一天,被離閑遊街市,見個赤足破衣、披發垢麵的狂人,手持斑竹管簫,吹奏乞食,辨聽簫音,淒苦哀婉,細觀人相,驚其麵貌,恭請茶肆,彼此交談,十分傾心。被離這一留意,竟為吳國日後稱霸中原發現了一個大人才。這個佯狂吹簫的人並非等閑之輩,他便是楚國名臣伍子胥,因其父兄為楚王所殺,逃奔吳國。
被離與伍子胥的交談,早有人報知吳王僚,吳王僚召其入見。被離一邊使人私報公子光,一邊讓伍子胥沐浴更衣,同去晉謁。交談之中,吳王僚為伍子胥的才辨所折服,當即拜為大夫。伍子胥說及父兄冤仇,頭發上豎,目眥盡裂,乞請吳王舉兵伐楚。吳王僚憐其孝順,猶豫片刻,答應了他的要求。
公子光素聞伍子胥的智勇,有心把他網羅在自己的門下,就去見吳王僚,勸他說:“吳楚結怨已久,臣身臨作戰,難獲大勝。如果單純為子胥興師,勝則泄匹夫私恨,敗則讓邦國受辱。伍子胥勸大王攻楚,不是為了我國,而是為了替父兄報仇。大王要打仗,退一步說,也要做好準備,挑選時機,才能馬到成功。現在隻憑子胥的一句話,就要興兵出師,大王豈不是為了別人泄憤而不顧社稷榮辱嗎?”吳王僚覺得有理,便疏遠了伍子胥。
伍子胥料到公子光入諫必然別有用心,在吳楚交戰問題上花費口舌,使吳王改變初衷。他隨班入朝,向吳王僚辭職。公子光對吳王僚說:“伍子胥因為大王不肯發兵。所以辭職不幹。這種人用之無益,送他幾畝地,讓他躬耕自養算了。”
伍子胥辭職後,公子光帶著粟米美酒,私下前來拜訪。兩人各言心誌,一個願意相助奪權,一個允諾興師複仇。伍子胥借機薦舉了壯士專諸。
專諸是吳國堂邑(今江蘇六合北)人。伍子胥從楚國逃奔吳國時,在路上遇見專諸與人格鬥,怒氣衝天,勇不可擋,非常欽佩。不料過了一會兒,專諸聽見妻子叫他,竟然俯首帖耳,從命而歸。伍子胥心中疑惑不解,便向前詢問:“你剛才盛怒之下,令人膽戰心驚,為什麼卻對一個弱女子如此順從?”專諸答道:“你這個人說話怎麼這麼難聽?你看我的相貌,是那種愚蠢不堪的人嗎?告訴你,屈服於一人之下。必能淩駕於萬人之上!”伍子胥對他的回答十分讚賞,又觀察他的相貌,見其口闊目深,熊腰虎背,氣度雄偉,知道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俠義之人,臨難可以托命,於是與他結為莫逆之交,以備將來之用。
聽了伍子胥的介紹,公子光邀請他一同去探望專諸。專諸見伍子胥同一位衣著華麗的貴公子來訪,連忙出來迎接。伍子胥為雙方引見後,公子光捧出好些金帛作為見麵的禮物。專諸堅辭不受。經伍子胥反複勸說,方才接受。就這樣,三人成了朋友。公子光見專諸家境貧寒,便經常派人送去粟肉布帛,自己也不時前去問候。專諸對此非常感激,表示願為差遣,以報答公子光折節相交的知遇之恩。一天,公子光向專諸詳細地複述了祖父傳弟不傳子的遺囑後說:“兄終弟及,季劄王叔讓位,王權宜重歸嫡長,嫡長之後,舍我其誰?!王僚貪位恃力,不肯退讓,我力弱不足以圖大事,欲請壯士相助。”專諸慨然應許,問道:“不知王僚有何嗜好?凡事輕舉無功,要殺王僚,得投其所好,順著他的習性靠近他。否則,王僚防守嚴密,難於下手,即便下手,也不能做到萬無一失。”公子光想了想說:“王僚喜滋味,特愛吃魚。”於是專諸動身前往太湖,尋找名廚,學習製作魚炙的手藝。他專心致誌地學了三個月,魚炙的手藝已經十分精湛,便返回都城,待公子光之命。
魚腹藏劍刺王僚
一天,公子光對伍子胥說:“專諸已精魚味,有什麼法子才能接近王僚呢?”伍子胥回答說:“事情不那麼簡單,公子慶忌時時隨侍王側,掩餘,燭庸並握兵權,欲除王僚,先得把這三個人打發出去,方能行事,萬萬不可輕舉妄動,引起對方的警惕。”公子光沉吟半晌,恍然醒悟,使伍子胥暫回田野,耐心等待時機。
公元前516年,楚平王死了,太子珍繼位,是為楚昭王。伍子胥聽到殺父仇人壽終正寢,頓足大哭,為自己不能手刃仇人而淚流不止。一連三夜,他輾轉難眠,終於想出一個主意來,急忙找到公子光,對他說:“現在楚平王死了,新王年幼,朝廷裏沒有忠良之臣,如果此時奏過王僚,乘楚國喪亂之際發兵南伐,他必然同意,我們便可乘機圖謀大事。”
公子光道:“如果吳王派我為征伐統帥,怎麼辦呢?”
伍子胥早已想好了對策,侃侃對答道:“公子可以說上次征楚時從戰車上掉下來扭傷了腳,吳王就再不好派您了。您不出征,吳王肯定要派掩餘和燭庸為統帥……”
公子光再也掩飾不住自己的興奮,打斷了伍子胥的話:“還有慶忌呢?”
慶忌是吳王僚的長子,筋強骨健,有萬夫不擋之勇。據說有一次他命令屬下向自己的心窩射箭,沒料到一支支飛箭竟然全被他接了下來,令旁觀者驚歎不已。公子光對他甚為忌憚。
伍子胥笑了笑,接著說道:“可以建議王僚派慶忌出使鄭國和衛國,聯絡他們一起攻伐楚國。這不是一計而除去三翼嗎?王僚之死指日可待了!”
公子光沉吟了一會兒,又問道:“三翼雖去,王叔季劄依然在朝,他豈能容我行篡王位?”
伍子胥胸有成竹地說:“這一點我也想過了。吳國和晉國剛剛修好,派季劄出使晉國聯絡感情,同時觀察中原各國情況,不是名正言順嗎?王僚好大喜功,並且疏於計謀,必然聽從您的建議。待到季劄出使回國,公子的大事已定,難道還能再談什麼廢立之事嗎?”
公子光突然下拜,眼含感激的淚水,哽咽著說:“我得先生相助,真乃天賜啊!”
公子光依計而行,王僚不明底細,欣然聽從他的意見,使胞弟掩餘、燭庸率師伐楚,季劄聘晉,慶忌糾合鄭、衛,四個心腹同日離開都城。王僚身邊,隻留公子光居國。公子光篡奪王位的計劃可以實施了。
行事之前,專諸回家探望母親,不言而泣。母親知道他割舍不下自己,對他說道:“諸兒哭什麼呢?難道是公子光想要用你了嗎?我們全家受公子恩養,大德當報,忠孝自古就難以兩全,你就去吧,不必惦念我。你能成此大事,名垂後世,我就是死了,也沒有什麼遺憾的。”專諸聽罷,更加悲從中來,依依不舍。母親說:“我想喝點水,你到河邊的清泉舀一點吧。”專諸不敢稍違母命,取回泉水後卻不見母親,驚問妻子,妻子說,母親說身體困倦,閉門思臥。不要我去打擾。專諸有點疑心。推開窗子進入室內,發現母親已經自縊身亡。專諸含淚葬母,毅然離家直往公子光府邸。
四月裏的一天,公子光入宮朝見王僚,談了一會兒國事後,乘興邀請說:“有庖人從太湖來,新學炙魚,味道鮮美異常。臣不敢私匿,請大王辱臨下舍品嚐。”王僚含笑點頭。公子光夜伏甲士,大備宴席。伍子胥暗率勇士百人,在外接應。
次日清晨,王僚入告母親說:“公子光烹魚相請,兒臣前去赴宴。”母親勸阻道:“公子光對你繼承王位心懷不滿,經常流露出愧恨怨怒之色,此次相請,諒無好意,不如推辭不去。”王僚道:“兒臣為王,已非一載。君臣名分早定,誰還敢有異議?此次赴宴,何懼之有?”話雖這麼說,王僚也怕遭到不測,內穿重甲,外罩袞服,自帶百名衛士,又陳設師旅,從王宮直到公子光的府門,士卒相望,護衛森嚴。
王駕進門,公子光跪拜迎接,君臣相攜入席。王僚居中而坐,公子光一側相陪。王僚的親信,布滿堂階,舉刀的衛士,不離左右。庖人上菜,在庭下被搜身更衣,在衛士交戟的寒光下膝行向前。獻饌的庖人,個個嚇得麵如土色,哪敢仰視。見此情景,王僚心中稍安。
酒酣之際,公子光佯稱足疾,借故離席,進入密室。王僚正吃在興頭上,毫不疑心有變。
不一會兒,專諸端著一大盤炙魚出現在庭下,如前搜行。沒有發現意外,便許他膝行進奉。那盤中的紅色鯉魚,香氣直衝鼻孔,兩鰓一張一合,居然活著。王僚的眼睛驚異地看著紅鯉魚,張著嘴。恨不能馬上就能吃到嘴。專諸將魚盤放在王僚的幾案上,突然從魚腹中抽出一支短劍來,猛地向王僚刺去。王僚猝不及防,專諸手勢又重,當時刺入鎧甲,穿入心髒。吳王僚悶哼一聲,倒地身亡。衛士親信,驚呆之餘,一擁而上,刀戟並舉。壯士專諸,轉眼間便被砍成肉泥。
堂中頓時大亂,公子光率甲士殺出,伍子胥從外殺入,兩下合兵,殺散吳王僚的人眾。公子光乘車入朝,伍子胥擁兵護衛,聚集群臣,宣布王僚背約自立的罪行,然後對大家說:“不是我貪圖王位,實在是王僚不守先君遺命。光暫居大位,等待王叔季劄返國,就把王位讓給他,光願北麵稱臣。”事已至此,理由堂皇,諸臣誰敢多言,自去送死?
王僚被刺殺以後。公子光自立為王,號闔閭。闔閭厚葬專諸,封其子專毅為上卿,拜伍子胥為行人,委以國政,又升被離為大夫。同時散財發粟,賑濟窮民百姓,使剛剛經過一場政變動亂的國家很快便安定下來了。
掩餘、燭庸出師不利,被困在楚地潛城一帶,聽說吳都政變的消息後,扔下部隊,扮作小卒,分別逃到徐國和鍾吾。但這兩個小國不敢得罪吳國,他們又亡命楚國。
王僚的長子慶忌在奔赴鄭、衛的途中,便聽到了父親被殺的消息,慌忙改道逃命。闔閭派人追殺,慶忌棄車飛奔,隱入山林。追兵追趕不及,集弓矢猛射,慶忌探手接箭,反擲過來,傷了不少人。闔閭命邊邑嚴加防守。
不久。季劄自晉國出使歸來,知道王僚死了,徑去墓地,舉哀憑吊:“您交付我的使命,我已如願完成,特來複命。”闔閭也去墓地,以王位相讓,說:“這是祖父之意,侄兒不敢忤逆。”季劄歎息著說:“費心謀求,怎能讓人。國無廢禮,民無廢主。能立者即為國主。我若嗣位,早成大典,何必奪侄子王位。”一席話說得闔閭滿臉通紅,再也說不出話來。季劄守臣位,終以政變為國恥,從此退避延陵,不問政事,後來老死在那裏。據說。孔子曾親題其碑:“有吳延陵季子之墓”。
毀家斷臂要離貪名刺慶忌
船順流直下,慶忌正暗自得意,忽然,要離左手執矛,向他當胸刺來。慶忌萬萬沒有想到這個瘦弱枯小且少了一條右臂的人會向他行刺。他躲閃不及,矛直穿胸膛。
尋找刺客,瘦弱侏儒也堪當
闔閭派專諸刺殺了吳王僚,自己當上了國王,但總是寢食不安。他聽說吳王僚的兒子慶忌正聯合諸侯,準備攻打吳國,回來報仇。那慶忌的勇武是出了名的,他身體如鋼筋鐵骨般強壯,能力敵萬人;跑起來能追上飛奔的走獸,跳起來能抓住天上的飛鳥;矯健而又輕捷的身體,甩開腿就奔出幾百裏。上次派兵追他,駟馬飛奔還沒他腿跑得快;用暗箭射他,竟被他用手一一接住,那麼多箭竟一支未中,讓他跑掉了。要留著慶忌這個禍害,自己的王位就不會穩當。因此,慶忌未除,成了闔閭的一塊心病。
闔閭找伍子胥商量,伍子胥有些猶豫:“我身為大臣,既不忠信又無德行,和您一起策劃暗殺了吳王僚,如今又要謀殺他的兒子,恐怕有違天意。”
“我看未必。昔周武王討紂,後來又殺了他的兒子武庚,周朝人並沒有什麼怨恨。我想殺慶忌也是天意,怎麼能因為不忍心而壞了大事。希望您再為我推薦一個專諸,去此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