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詞兩日來分別出自兩個人的口,像個魔咒一樣,盤旋在耳際和腦海。
“誰說的?”
“子衿前幾天……”紅葉覺得不對,剛想收口已經來不及了,再看黃彤,心想壞了!白色的居家服衣袖不停顫抖,聲音抖得厲害:“你、說什麼?子衿跟你、說的?”
“不是,不是……”紅葉哪見過她這副樣子,語無倫次道:“她當時說離婚,不是你想的那樣……”
“夠了!”黃彤製止她道:“別說了,看來不需要我再掙紮下去了,她看到視頻,也不會原諒我!我更不會原諒我自己!”
“黃彤!”紅葉心口怦怦直跳,她今天必須把話說清楚,可是眼下這人情緒實在不穩定,又怎麼肯冷靜聽她說!天呐,這該死的命運!她心中最善良的彤怎麼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經曆這些磨難蹉跎!
黃彤聽見子衿說離婚,理智一下子全崩了!隻覺得天崩地裂,活著都變成了竭盡全力!生命連一絲活力也不複存在,已然瞬間荒蕪幹涸。
原來,原來……到最後,自己卻是連一絲希望也沒的,唯一能擁有的希望,都失去了。
她幾乎站立不住,前腿軟了軟,還好紅葉一直緊張地關注著她,眼疾手快把她扶住。
兩個人,一個如同個死人,沒了生氣;一個則是內心驚濤駭浪,卻半個字也憋不出來,苦苦想著對策。也就在同時,門口突然響起了動靜——
一個奶聲奶氣地聲音喊道:“媽媽回來了!”
緊接著是窸窸窣窣開鎖的聲音,一個柔和的女聲道:“待會兒讓媽媽抱抱,看看沉沒沉。”
隨即,門被打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出現在門口,Rob看到黃彤,興奮地張開手臂向她飛撲而來!
子衿淡淡看了眼兩人的站姿,把行李箱提到跟前,門口司機忙伸出手來。
“提到二樓。”
“是。”司機答道。
黃彤哪還有力氣抱Rob,被紅葉截下來,“走,阿姨帶你去洗手手。”說完深深望了兩人一眼,歎了口氣,帶Rob離開客廳。
子衿坐在客廳沙發上。她的坐姿一直很有教養和風度,是早年受到她軍人姥爺許老爺子的影響,後背絕不沾椅背,顯得挺拔筆直。
隻是也許路途勞累,她把一隻手臂虛虛搭在沙發背上,玉白色的手肘骨感分明。
黃彤此刻看見子衿,心緒翻湧,眸光散亂迷茫,再不能自持,突然走向前去,手指幾乎要陷入她的腕骨。
子衿眉頭一簇,卻忍住一聲不吭,感覺她手心冷汗粘膩,下意識的輕輕攬住她。
黃彤像隻受驚的兔子,慌忙離開她:“對不起,我……”
“彤。”子衿神色淡淡:“不許再說對不起。”
黃彤神色更是惴惴不安,神色卻極為恍惚:“我、我錯了。”
“你有什麼錯?”子衿眉梢一揚。
是啊,沒有錯,我沒有錯,你也沒有錯。
錯的,是命運。
人啊,果然還是不能跟命爭……
黃彤認了命,勉強收斂心神,本來就存著的那一絲絲的希望,現在沒有了……
她隻覺得四肢百骸虛虛蕩蕩,卻也要拗起脖子,挺到最後一口氣。
“子、子衿,我願意……我們,離婚吧……”說完隻覺得渾身脫力,連一絲力氣都不複存在。
第217章
子衿是用她的總裁郵箱發的集團通告,措辭正式。就愛上樂文說自己因有事在身需出國幾日,公司日常事務由執行副總裁黃彤代為管理。
黃彤隻是受了刺激躲了起來,畢竟上有父母下有兒女,還有工作職責,集體責任。並不想真的人間蒸發。手機沒有開,可網絡卻是保持通暢的。
一上網就收到KIKI發來的加急郵件,把最近公司的重要事務向她彙報。她才知道萬星的收購計劃並不順利,梁歆怡在調兵遣將收複失地,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似乎沒有理由袖手旁觀。
再加上她爸媽前不久去了美國看望她舅媽,自從她舅舅過世,這還是老兩口第一次走出國門去找舅媽敘舊。他倆一走,家裏除了保姆阿姨自然還要有個自家人一起照料孩子們,子衿於是隻能休假在家帶娃。現在老兩口回來了,第一件事就是找黃彤。
於公於私,她都必須回來繼續履行她的工作職責,和家庭的義務。
再說這十一天的心理掙紮,除了越來越迷茫,越來越不知道怎麼辦,絲毫沒能得到心靈上的救贖。
要說還是黃彤媽懂閨女的心,夜裏找黃彤促膝長談。
黃彤抱著自家的媽哭了一鼻子,說:“您和我爸結婚這麼多年,有什麼解不開的心結麼?”
黃彤媽想了想,點頭:“有。”
黃彤媽就跟黃彤說了一件事,說是當初她爸先追的她,那時候她心裏有個人。結婚後她爸發現了這件事,就鬧起了情緒,雖然很快懷了黃彤,兩人關係緩和了些,卻埋下了隔閡的種子。
“後來呢?”黃彤哭得鼻頭通紅。不管年歲大還是小,在母親麵前始終是個孩子。在最親的人麵前放縱自己痛哭一場,排遣些情緒,連日來的愁苦似乎也淡了一些。因為不管問題對錯,不管自己的想法是對是錯,母親始終會站在你這一邊,為你而不是別的考慮進退。
黃彤媽悠悠述說:“後來你爸升了官,又自己開起了事務所。每天都在外麵應酬。後來被我發現跟個女人來往密切。當時我是想和他離婚的……”
“離婚”這詞一出口,黃彤當場就震驚了!
直到今天,她才重新正視了這個詞。
黃彤是個心腸極柔軟的人,心思脆弱敏感,容易受到外界的影響和傷害。她記得自己有個發小,就是從小父母離婚,每次都是愁眉不展的。經常找她訴說她的悲慘。在黃彤小小的心靈裏,這個詞無異於洪水猛獸,是世間最可怕的決裂。她還記得她無數次跟爸媽說,讓他們不要離婚,不然就離家出走。
“後來你出生了,你爸主動坦白了自己的破爛事,決心與她斷了。你爸說什麼都比不上這個家重要。但是這麼多年過去,我心裏始終有個疙瘩。”黃彤媽的眼角已經爬滿了皺紋,已經到了輕語歲月,淡看流年的年紀。可是說起這件事還是很惆悵。說明這件事雖然被她自己掩埋,卻還是沒法真正釋懷吧。
也許那些當時看不開的,無法接受的,漸漸地,傷口成了常態。我們也許根本無法去治愈,隻能帶著這個殘缺,帶著疼痛、血痕,成為永久的遺憾。
可是她不想這樣。
她不願意以後自己或者子衿,在給子女講述過去的時候,她或者她,都帶著這樣的一道傷疤,無法治愈,甚至時不時潰爛。
十一天,前麵那些天,她是自我厭棄的,甚至想要放棄。後來,她發覺失去子衿才是她的滅頂之災,沒有子衿的生活還不如死了算了。一麵是過不去的心坎,一麵又是根本無法舍棄的愛人。她仿佛陷入了一種巨大的迷宮裏,糾結著、彷徨著,往哪走都是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