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逼瘋了她!
紅葉就是在這個時候來探望她的。
紅葉走進來的時候,黃彤剛下班到家,換了居家服,抱著娃在喂奶。
紅葉在客廳等著她。看見她出來,望著自己靜立不語。臉色是憔悴的蒼白,眼眸暗暗的,沒有任何光澤,可以說是空洞而麻木的,仿佛冬日冰霜凍結的湖麵,而哀傷、悲涼、孤寂、憤恨、迷茫,諸多情緒近乎崩潰混亂地凝固在她的氣息裏。
紅葉見她如此,隻覺得心痛,“彤……你去哪了?”
黃彤的聲音沙啞單薄,低不可聞道:“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想心事,讓你擔心了。”
“恐怕最擔心的人不是我。”
棉質的居家服袖口顫了顫,手指因太過用力的握緊而痙攣,黃彤低聲說:“別說了,我現在不想提這些。”
紅葉一驚,知道她此刻是疲倦之極心緒不穩,換了口氣說:“好,知道你沒事就好。”
這時候黃彤媽正好小區散步回來,看見紅葉來了,高興地拉她到身邊坐下:“你來了正好,我家彤彤又不知道哪根筋犯起軸來了,最近忒不正常。子衿又不在家,你和她多聊聊,給她寬寬心也好。”
紅葉心想,她連提都提不得,哪還能寬她心,解鈴還須係鈴人。現在知道她沒事心才放了一半,可是眼見她這副模樣,另一半的心卻怎麼也放不下。
她不禁也在思忖,明明這個人就是放下了,可事到頭上,還是會牽腸掛肚。好似已與情愛無關,就像成為了習慣。
黃彤媽還在嘮叨著,突然貼著她耳朵輕聲說:“她還問起了我和她爸的感情,怕是不會和子衿又鬧矛盾了。這才剛和好沒多久,我啊,太怕她們折騰……”
“您放心,就算有了矛盾,憑她倆的感情也會很快解決的。”
“哼這可難說。我這閨女我心裏清楚,太認死理兒。一條道走到黑的主兒。你和她從小就認識,應該清楚她的脾氣秉性。我上次還勸她把注意力多放在家裏,在自己媳婦這裏,她也不知道照做沒照做……你看她那個樣子,昨天還哭了……”
紅葉聽著黃彤媽絮絮叨叨的,心裏莫名有些尷尬。就是覺得,這事也該是她閨女媳婦來聽的,她在這算怎麼回事?於是就想起身告辭。可她媽沒完沒了道:“我昨天啊提到了離婚兩個字,她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我心裏咯噔一下,生怕她起了什麼心思。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如果什麼事都想到離婚上去,那就要壞事……”
紅葉在聽到“離婚”二字的時候,腦袋也炸了。
難道真像子衿說的,黃彤一門心思想的是離婚了?
“阿姨,您先去忙。我來勸勸她。”
黃彤媽這才喜笑顏開:“孩子啊,要的就是你這句話!有些事我們父母說不頂用,還得是你們這些同齡人好姐妹。我先上去,你有消息了告訴我。”說罷站起身,一邊嘟囔著:“唉,真不讓人省心……”
紅葉看黃彤媽上樓了,情緒上就有些急,她倆離不離婚她管不著,可是她怕黃彤委屈自己,寧可離婚了自己一個人來承受。這麼一急,就未免衝動。
“你……真的要離婚?”紅葉問黃彤。
離婚……
這個詞兩日來分別出自兩個人的口,像個魔咒一樣,盤旋在耳際和腦海。
“誰說的?”
“子衿前幾天……”紅葉覺得不對,剛想收口已經來不及了,再看黃彤,心想壞了!白色的居家服衣袖不停顫抖,聲音抖得厲害:“你、說什麼?子衿跟你、說的?”
“不是,不是……”紅葉哪見過她這副樣子,語無倫次道:“她當時說離婚,不是你想的那樣……”
“夠了!”黃彤製止她道:“別說了,看來不需要我再掙紮下去了,她看到視頻,也不會原諒我!我更不會原諒我自己!”
“黃彤!”紅葉心口怦怦直跳,她今天必須把話說清楚,可是眼下這人情緒實在不穩定,又怎麼肯冷靜聽她說!天呐,這該死的命運!她心中最善良的彤怎麼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經曆這些磨難蹉跎!
黃彤聽見子衿說離婚,理智一下子全崩了!隻覺得天崩地裂,活著都變成了竭盡全力!生命連一絲活力也不複存在,已然瞬間荒蕪幹涸。
原來,原來……到最後,自己卻是連一絲希望也沒的,唯一能擁有的希望,都失去了。
她幾乎站立不住,前腿軟了軟,還好紅葉一直緊張地關注著她,眼疾手快把她扶住。
兩個人,一個如同個死人,沒了生氣;一個則是內心驚濤駭浪,卻半個字也憋不出來,苦苦想著對策。也就在同時,門口突然響起了動靜——
一個奶聲奶氣地聲音喊道:“媽媽回來了!”
緊接著是窸窸窣窣開鎖的聲音,一個柔和的女聲道:“待會兒讓媽媽抱抱,看看沉沒沉。”
隨即,門被打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出現在門口,Rob看到黃彤,興奮地張開手臂向她飛撲而來!
子衿淡淡看了眼兩人的站姿,把行李箱提到跟前,門口司機忙伸出手來。
“提到二樓。”
“是。”司機答道。
黃彤哪還有力氣抱Rob,被紅葉截下來,“走,阿姨帶你去洗手手。”說完深深望了兩人一眼,歎了口氣,帶Rob離開客廳。
子衿坐在客廳沙發上。她的坐姿一直很有教養和風度,是早年受到她軍人姥爺許老爺子的影響,後背絕不沾椅背,顯得挺拔筆直。
隻是也許路途勞累,她把一隻手臂虛虛搭在沙發背上,玉白色的手肘骨感分明。
黃彤此刻看見子衿,心緒翻湧,眸光散亂迷茫,再不能自持,突然走向前去,手指幾乎要陷入她的腕骨。
子衿眉頭一簇,卻忍住一聲不吭,感覺她手心冷汗粘膩,下意識的輕輕攬住她。
黃彤像隻受驚的兔子,慌忙離開她:“對不起,我……”
“彤。”子衿神色淡淡:“不許再說對不起。”
黃彤神色更是惴惴不安,神色卻極為恍惚:“我、我錯了。”
“你有什麼錯?”子衿眉梢一揚。
是啊,沒有錯,我沒有錯,你也沒有錯。
錯的,是命運。
人啊,果然還是不能跟命爭……
黃彤認了命,勉強收斂心神,本來就存著的那一絲絲的希望,現在沒有了……
她隻覺得四肢百骸虛虛蕩蕩,卻也要拗起脖子,挺到最後一口氣。
“子、子衿,我願意……我們,離婚吧……”說完隻覺得渾身脫力,連一絲力氣都不複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