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帶著家人逃離倫敦,躲進了與世隔絕的城堡,倫敦城則留給了黑死病。關於黑死病控製下的倫敦,有許多記載。在這裏我隻想提到一份記錄,是關於墓地的:
1348年,倫敦主教斯特拉福在城北買了一片土地,給它起名叫“無人之地”。他為“無人之地”建造了磚牆,預計立為墓地。一年後,一位叫沃爾特的爵士,又買下了它周圍的十三英畝土地,把它與“無人之地”合並為一個公墓。
“無人之地”前麵立著一塊墓碑,上麵刻著拉丁文的“一三四九”,下麵是英文的墓銘:
“我主1349年,即大瘟疫之年,此地被立為墓地。這裏安葬著五萬死者。瘟疫之後死去的人尚未計算在內。--願主賜福於他們的靈魂。阿門。”
這是獻給黑死病的紀念碑。
--戰爭。
在1348年和1349年,歐洲的戰爭幾乎完全停止了,但也有例外。蘇格蘭是英國的死敵。當蘇格蘭人聽說英國流行大瘟疫的消息,欣喜若狂。他們覺得這是上帝在懲罰英國人,惡人終究沒有好下場。至於像他們這樣的好人,是萬萬不用擔心的。為了助上帝一臂之力,他們大舉入侵英國,一支蘇格蘭軍隊大無畏地開進敵境。
還沒等他們和敵軍交手,五千名士兵就突然暴斃。自始至終,雙方未曾打過一仗。而蘇格蘭軍隊已經崩潰,他們跌跌撞撞地逃了回去--也將鼠疫杆菌帶回蘇格蘭。
然後……--鬼船。
在波羅的海之北,瑞典與挪威聳立在寒霜之地。它們本可成為一座堡壘,將黑死病擋在門外。冰雪是它們的盾、它們的甲。
但黑死病隻用了一艘鬼船就擊垮了它們。
在波羅的海上,漂浮著一艘英國船。它的貨艙裏裝滿了羊毛,但在甲板上,卻沒有一個水手,所有的水手都死了。
這艘隻有羊毛、鼠疫杆菌和鬼魂的船隻,在大海裏漂浮了許多天。最終,它隨著海流向北漂去,一直到了挪威沿海。挪威水手發現了這艘古怪的船隻,當他們登上船,發現它是無主之物,就把它拖到了海港卑爾根。
於是,就在一瞬間,北歐的盾和甲都轟然倒塌。死亡在這裏登陸,挪威被征服了。然後,是瑞典。
--瑞普。
黑死病在北歐的故事。
有一些富裕的家族成員結伴逃入深山。他們在那裏建立了一個小鎮,希望能與世隔絕,躲過瘟疫。之後沒有一個人知道小鎮裏到底發生了什麼。
幾年過去了,人們偶然發現了這個小鎮。裏麵的人全部死了--除了一個小女孩,這個女孩變得像野生動物一樣,在森林裏遊蕩,躲避人類。人們把她帶回了人類社會,給她起名叫“瑞普”,意思是野鳥。後來她結婚了,過著正常人的生活。可是那幾年裏發生了什麼,還是一團謎。
--女妖。
在立陶宛,黑死病的形象是一???少女。她走過房屋的時候,如果把紅圍巾從門窗伸進去揮動,這屋子裏的人就會死。她不停地走動,村子裏也就不停地死人。
有一天,一個勇敢的年輕人決心伏擊她。他躲在窗下,耐心地等待。這個少女終於走過來了。她的手從窗戶伸了進去,剛開始揮動圍巾,這個年輕人猛地一劍劈了下去。少女的手腕被切斷,圍巾也掉到了地上。少女尖叫一聲,消失了。
這個年輕人死了,但是村莊被保全了。那天過後,瘟疫驟然結束。人們撿起了紅圍巾,把它收藏在當地的教堂裏,以永久紀念那位犧牲的勇士。
--維也納。
在維也納,黑死病不是揮動圍巾的少女。它是一個邪魔,從死者的嘴裏升起,像團灼熱的藍色煙霧。這個邪魔控製了維也納。
維也納留下了一份筆記,裏麵寫著孩童的故事:
母親變成了一具僵屍,惡臭撲鼻。小孩還趴在她胸脯上,費力地吮著奶頭。運送屍體的人看了一會兒,把孩子抱到一邊,將母親扔到車上。那裏已經橫七豎八躺著許多死屍。
這個孩子也會死的,緩慢地死掉。也許最仁慈的做法是把孩子扔進車裏,跟母親一起埋掉。運屍人想了好一陣,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做。他轉身離開,趕著屍車向公墓駛去。
那個孩子還在跟著,她已經跟了一路。屍體堆裏,有一具是她的母親。小孩跌跌撞撞地在泥地裏跑著,用手扶著車身,小聲地叫:“媽咪!媽咪!”
運屍人忍不住了。他回過頭來,舉起鞭子,做出要打的樣子:“滾!”小孩坐在地上,“哇哇”地哭了起來。他加快速度,向城門猛馳。等他終於駛出城門,回頭看了一眼,後麵空空蕩蕩,小孩不見了。
這時,他的眼淚湧了出來。
有人在街上大喊:
--這是世界的末日!
等待死神的抽簽
修士在窗台前,繼續寫他的編年史:
有人說這是世界的末日,我不知道是不是。
我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有人類存在。我不知道會不會有人讀這本書。
血王來了。
他已經征服了這片大地。
它的土地不是用水來澆灌。它的土地是用血來澆灌。
他推開了窗子,陽光一下子灑了進來。在窗戶下麵是一片園地,那裏埋葬著幾十具屍體。整個修道院現在隻剩下他一個人了,其他的都躺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