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相思樹長勢極好,看上去不過十幾年樹齡,隻是種這麼相思樹想要全部成活也是不易,可見那人是如何精心打理的,竹青惹凝眸看著背影清幽的公儀寧輕,終是折返尋了另一條路上山。
九千九百九十九其意為愛你天長地久,而石階盡頭又有萬年菩提,是以又被人稱為情人階。
菩提樹巨大,有人稱其萬年菩提,可她卻知這菩提樹並不足萬年,樹上的月老繩多得壓彎了枝條,曾經,她也傻傻的在樹上係過月老繩。
故地重遊,公儀寧輕早已沒有了初次遊玩時的忐忑和欣喜,也再沒有那個笑語溫暖的男子的細心問詢,那樣的細心周到,她甚至從沒有看過那人的眼眸裏是否真的有溫度,抬手覆上菩提樹,樹下影像清晰無比。
“卿卿,待陽春三月後,我便娶你為妻,我夏君羿唯一的妻。”樹下男子錦衣華袍,說著最動聽的情話,眸中卻平靜無波,無一絲愛意,有的隻是深不見底的隱晦目光。
他說娶她做他唯一的妻,她卻忘了問他是那一世,那一年的陽春三月娶她,公儀寧輕指尖用力折斷了菩提樹枝,將覆在菩提樹上的手指收回,語氣微涼:“不知善月大師到底要與公儀說什麼。”
“阿彌陀佛。”善月再度打了一個佛偈,雙手合十:“公儀施主眼裏可隻這一株菩提,卻忘了這一路上共有兩千兩百二十二株相思木林,施主太執著於過往,卻忘了看顧眼前風景。”
公儀寧輕眸瞳轉動,而善月已然飛身取下菩提樹頂端的祈願帶交予她。
“相思樹上合歡枝,
紫鳳青鸞共羽翼。
腸斷秦台吹管客,
日西春盡到來遲。”
手中的祈願帶陡然落地,公儀寧輕慌忙去撿,一臉的清寂散去,如初雪遇暖陽,冰雪融化,字跡尚未有褪色的痕跡,用的卻是是萬金難求的千年墨,祈願帶已然被風雨侵蝕變得破爛不堪,而那字跡分明是公儀寧輕再熟悉不過的字體,她右手寫得一副端莊秀麗的小楷,卻少有人知道她左手寫的一手好狂草,那是當年的公子無雙一筆一劃教與紀卿的,與當年的公子無雙一般無二,即便是公子無雙也難辨真假。
“無雙……”
手中的祈願帶被緊緊抓在指尖,她抬起頭,淚眸濕潤卻隱隱執怮:“無雙,他來過。”
“無雙施主的確來過。”善月點頭,麵色悲憫:“紀卿施主魂斷九重時,無雙施主便在這九千九百九十九階石階上三叩九拜跪上山頂,種下萬裏相思木林,燃萬盞長明感動滿天神佛,上達天聽,隻為與紀卿施主聚魂築魄,引施主你回時之路。”
“老衲本不該多言,隻是既然滿天神佛皆為無雙施主所感,老衲如若不言,豈非有違天意之說。”
“那無雙會如何?”公儀寧輕容顏隱在夕陽的光芒下,任誰也看不見此時那張絕世容顏下的神色。
“阿彌陀佛。老衲不知。”善月不由得看向後山,卻也不見有何不妥。
祈願帶上纏著一根斷了一半的月老繩,紅色褪去隻餘青白,看上去略顯孤寂,無雙的心思她何嚐不明白,他嬌寵著她的張揚,護佑著她的喜憂,隻是她的一意孤行到底辜負了他的情深,在夏君羿登上皇位前夕他毅然離去,從此遝無音訊:“能否請大師告知公儀,公子無雙的音訊。”
“公儀施主與無雙施主是有緣之人,待緣分修到自然有見麵之期。”善月說完便隻是淡笑。
公儀寧輕也不強求,斂下麵上神色,隻是拽緊了手中的祈願帶,許久,終究還是係在了菩提樹上。
如果她是他的劫難,那麼不見也罷,她連累他已經夠多了,如今她已滿手血腥,覆水難收,她又何必再帶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