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者的歌聲又響了起來,不過這一回是一支很普通的曲子。
在警備兵的身後,有一個很瘦、長得不太起眼的女人,看上去和代德威莫年齡差別不大,乍一看像是來看熱鬧的。不過她倒是也穿著宗教式的服裝,隻是披了一條很寬的淡灰色披肩,擋住前胸和後背。看著城防兵將小偷抓走,她走上前來,熱情地和代德威莫打著招呼:
“你好,法師先生。”
代德威莫愣了一下,不過他沒有否認,隻是淡淡回答“你好。”
那女人再不說話,隻是站在代德威莫身邊看著她。過了一會,代德威莫有些受不了了,於是主動開口問道:
“那麼,女士。您也是來布道的嗎?”
女人愣了一下,接著露出了很好笑似的神情,說:“願眾神祝福你。”
說著,她撩起披肩,讓代德威莫看到自己胸前的聖徽。那是黑色安息木製,四分之三環形與短匕首圖案——死亡女神代絲海爾的聖徽。
雖然同為七大主神之一,但是死亡女神的信徒是不能公開傳道的,這也是教庭的規條之一。
兩個人之間又冷了下來。又過了一會,代德威莫再次忍不住開口:
“……對不起,女士,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
那個女人笑了笑,用手指把玩著披肩的一角,“隻是剛才看到你的法術……”
她似乎有說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不說的習慣。代德威莫不得以接道:
“法術?”
“我看到你在小偷接近的時候對自己施放了一個法術哦。真是利落呢。”
“謝謝。”
“不過,我沒有認出來那個法術啊……”女士微微低下頭,像是要忍住笑,“不過,那是一個二級的幻術沒錯呢。難道就是傳說中的……”
“……”三秒鍾後,代德威莫有些無奈地回答;“沒錯,最華而不實法術排行榜第二名,‘克裏茲·那茨的王者之氣。’”
女人大笑起來,然後輕聲問:
“法師先生,請問您的姓名?啊,您可以稱呼我為凱笛·拉克。”
“我叫代德威莫·路法斯。”代德威莫回答。
他們兩人都沒有注意到,他們所在的聽眾群裏,還有一個人並沒有用心在聽歌。那個人的注意力,同樣是集中在他們的身上。
“路法斯嗎……換而言之,他從戴斯島來……”
不經意的呢喃從那第三人的嘴裏吐出來,然後就在歌聲中飄散了,來不及傳到代德威莫,或者是女牧師凱笛·拉克的耳朵裏。
理論上用不了兩天時間的,但是,代德威莫的執照還是等到七月六號才發下來。
早上的時候下了小雨,到了中午雨已經停了,但是路況不是特別好。而傭兵住舍又不是在大路邊。當魔法公會的送信人拖著沾滿泥的袍腳來到代德威莫門前的時候,那樣子的確不怎麼好看。
那人是一個法師學徒,看樣子不像是貴族出身——當然,如果是貴族出身的話,也不是特別可能被派來做這種事。他帶有一些恭敬地敲開了代德威莫的門之後,交上裝了執照的木匣,然後又略帶好奇地打量著代德威莫。
“……您好年輕啊。”信差用帶著羨慕的口氣說。
代德威莫聽到這句話,才著意看了信差一眼。他發覺到,這個信差胸前別著鉛枝徽章——那意味著“未成熟的魔法使用者”的身份。而從相貌上來看,信差應該已經過了二十歲了。
麵對比自己年輕,但是已經在魔法修行上登堂入室的同行,也難怪他會有這種感慨了。
不過代德威莫沒有將這些放在心上。意識到這些之後,他就轉身回到房間,將木匣小心地收好。再回過頭來關門時,他發現信差還沒有離去。
“你還有什麼……”
代德威莫遲疑地開口,說到一半突然停下了。他輕輕搖了一下頭,然後說了聲“抱歉”,從袋中取出數枚丟勒,遞給信差。
信差微笑了一下:“對不起,不過我並不需要……”
“失禮了。”
代德威莫並不強求,又將金幣裝了回去,“那麼,有什麼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嗎?”
“嗯,這個嘛。”信差似乎很擅長與人談生意,“如果您可以在我的魔法學習上指點一二的話……”
代德威莫輕輕吐了口氣,回屋裏取出一張卷軸。
“或許,這個對你有一點幫助……一階法術,應該是……是‘伏打物品充能術’沒錯。”
信差似乎不是特別高興,他本來想要的是更華麗,更有威力的法術。不過能夠得到這樣的卷軸作為學習資料,也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他一邊將卷軸收進袋中,一邊無意地說著閑話:
“對了,不知您聽說了沒有,最近城裏的人都傳說‘哈貝爾’已經回來了呢。”
“哈貝爾?”
代德威莫回憶了一下,覺得自己對這個名詞應該是有印象的,但是並不是在最近聽說過。
“那是什麼?”
“您是外地來的,不知道呢。”信差好像很高興有可以表現學識的機會似的,“哈貝爾家族是這一帶很有名的法師世家,每一代都有傑出的法師。據說魔法的天賦是得自‘聖王七翼’之一的‘灰色法師’啊。”
“有這種事嗎?”
說起來,的確好像有聽說過這樣一個家族的樣子……代德威莫突然有了這樣的印象。十有八九是巴頓告訴他的,也因此他的記憶很模糊。基本上,雖然就魔法使用者來說隆美爾·巴頓是一個無庸置疑的天才,但是從性格上來說,他是一個很不好交往的人,別的法師在他眼裏大都隻不過是會玩兩手法術的工匠而已,而所謂的“天才”更是很難得到他的正麵評價。一個天才的家族,能被他偶然提到一兩句已經不錯了,而且大部分也隻是作為反麵例子而已。
“不過,為什麼說‘回來’,那個家族怎麼了嗎?”
雖然不是特別有興趣,但代德威莫還是隨口問了一句。信差有些興奮地說:
“是啊,十來年之前,不知是哪個組織攻擊他們家族,將所有人都殺掉了。”
自己領地上的法師家族,雖然基本上是一個不問世事的家族,但是畢竟也是一股強大的潛在力量。領主也派出人手去追查這件事情,但是沒有任何的結果。對方顯然也是高明的法術使用者,因此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不過,哈貝爾家的家長在臨死前留下了遺言,這遺言在事件發生後七個月零七天時,以魔法的聲音念誦出來:
“我族還有一人流落在外,他已經成為了我族最後的血裔。我們也不知他的去處,但是十四年後,他終將回到這個城市。那時,曾傷害過我族的,將會得到他們應得的。這並非告示,而是預言。”
“十四年啊……”代德威莫回憶了一下,“十四年前,應該是拜俄曆的三百六十九年……”
似乎也就是他進入戴斯的前一年。
“不會這麼俗吧?”
代德威莫自言自語地輕聲說著,然後輕輕攏了攏頭發,“那麼,那個哈貝爾現在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