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事著與父親同樣職業的我,最終也會有著與父親同樣的死法吧。”在半地下的陰暗的小屋中買醉時,她會這樣喃喃自語著。當然,所謂的“買醉”,隻是文學上的修辭而已。
婭瑪絲沒有死過,也不知道不同的死法有什麼不同的感覺。但是她覺得,喝醉後被仇人捉住折磨至死,一定是一種既不舒服又讓人覺得可笑的死法。
這就是小偷的生活。這就是小偷。這就是她。
逃不掉的。
後來,她認識了坎撒克。坎撒克帶她離開了那座城市。是為了救她嗎?婭瑪絲直到今天也不清楚其中的緣由。
但她知道,坎撒克失敗了。她離開了那座城市,但那座城市不會離開她。
城市在她的心裏。像一根刺。而刺的最尖銳的尖端,是一句深深紮進她血肉裏的話,她父親的遺言。
“你是命中注定的小偷,你逃不掉。”
~~~~~~~~~~。
你——逃不——掉。
聲如鳴雷。
將婭瑪絲驚醒。
婭瑪絲恐慌地站直了身體。她幹了什麼?
這並不是疑問句。
她並沒有失去記憶,所以,一切的事情她記得很清楚。而手裏的冰涼堅硬的觸感也一再提醒著她,行為的事實。
一塊有雜質的鑽石吊墜。直到剛才為止,這是艾娜雷斯貼身戴著的。在月光的照射下,它會放出奇異的光芒。
最初的時候,隻是暫住村裏的那一夜,女武師低頭時,從領口中不經意地一瞥。那時並不覺得是多麼耀眼的光芒。但當轉開視線的時候,那光芒卻會停在腦子裏,一直抹不去,越來越亮,越來越亮,直到最後完全擋住眼睛。然後,就完全不想看其他的東西了。
婭瑪絲握緊了拳頭。她不想看到手裏的東西。那是惡魔,她說,卻不自覺得將它捏得緊緊的。仿佛那隻手並不屬於自己一樣。
不,它才是你自己。它是你自己最本質的心。
不,它是貪欲。是惡魔。是誘惑著我的心的東西。
誘惑?不,你錯了。那就是你。你的心就是貪欲,別的隻是後來添上去的垃圾。
住嘴!你這惡魔!
不,我才是你,與我融為一體吧,這樣你才完整,你才有真正的靈魂。不,你給我住嘴,滾出我的腦子。不,沒有你的腦子,隻有我的腦子。我才是我才是我才是我才是我才是我才是我才是我才是我才是我才是我——
噗。
左手的短劍紮進握緊鑽石吊墜的右臂,又從另一側紮了出來。疼痛仿佛一盆涼水兜頭澆下。不是心裏的也不是文學上的,是實實在在的疼。
但婭瑪絲總算還記得要保持安靜。
真疼啊,她想。
作戰的時候也曾經受過這麼重的傷,為什麼當時不覺得有這麼疼呢?這倒是一件奇怪的事。好了,現在事情已經結束了,慢慢放開手,將東西放回去。這點事情並不難做到。隻要小心地……
“為什麼,婭瑪絲?”
艾娜雷斯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心,重重一沉。
你是天生的小偷,你逃不掉的逃不掉的逃不掉的逃不掉的逃不掉的逃不掉的逃不掉的逃不掉的……
記憶中將死的父親遊絲般的聲音如同冬天裏最冷的北風,從皮膚下麵刮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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