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睜開了眼睛,我綻開笑顏,又閉上了自己的眼睛,雙手在他臉上溫柔觸摸:“我聽人家說,人快要死的時候,首先是看不見,接著也聽不見了,隻有皮膚的觸感還在,在這種時候,如果事先用皮膚記住了重要的人的樣子,到死的最後一刻就會知道,他還在身邊——”
說到這裏,我的雙手突然被擒住,睜開了眼睛看見葉蠡微慍的眼睛,捉著我的手的力道越來越大。
“胡說八道,以後別說這種話!”說罷,又突然放開了我的雙手,坐起身來,離開了我的懷抱。
他真的生氣了。我卻很卑鄙的暗自高興。
雖然,我不知道,他這樣惱怒、慌亂,是聽見我說死的是我,還是葉舞。
我輕柔的拉過他來,擁他入懷,哄著他:“隨口說說而已,我隻是借個理由來摸你呢!也不可以嗎?”
“——”他不作聲。
我卻很明白,他讓我擺布已經是軟化的現象。
“來啦,讓我的手記住你的樣子,你也來記得我的模樣!”我說完,已經先下手為強了。
兩個人互相輕描對方的五官,交織著雙方的心跳聲,此時無聲勝有聲。
我注視著那一雙充滿柔情的美眸,心裏默念:對不起。我使盡渾身解數,卑鄙的誘惑他,都是為了增加自己賭局的籌碼。
我愛他,所以,輸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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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回到營寨時,黃昏已過,是入夜時分了。營帳深處傳來蕭蕭笛聲,在風中悠揚遠播,非常悅耳動聽,笛聲和黑夜融合,更有一股神秘的意境,自然得就像是夜晚的歌聲,從很遙遠的地方而來。
我閉上眼睛傾聽,雖然不懂音律,卻很愛聽,聽得欲罷不能,就問葉蠡:“這幾天晚上都聽得見這樣的笛聲,你知道是誰吹的嗎?”
“不知道。”葉蠡沒有多餘的反應:“覺得好聽我就讓文凱去把那吹笛的樂師找來吧!”
我連忙搖頭:“不好。吹樂是發自內心的聲音,你讓人硬是把他找來,為了複命而吹,哪裏還會有這樣的意境,由著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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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複一日的日出日落,麵對一片黃沙,人對時間的敏感度會逐漸萎縮。直到葉蠡提起,我才知道,入秋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季節,人類的腦部自動會轉換成多愁善感的模式。突然之間,很多人都有話要說——
葉蠡告訴我秋天到了的那一天,他說:
“沙漠裏沒有四季,軍營裏的兵卻比誰都算得清楚,春夏秋冬,因為他們的心都不在這,眼裏看見的是有四季的家,不是這裏。”葉蠡這麼對我說。
當時的我是這樣問的:“那你呢?你眼裏看見的是什麼?”
葉蠡沒有回答,雙眼溫柔直視我的,就象是要看進我的靈魂一樣。
他沒有回答,可是已經給了我答案。
入秋了,桃花眼明鏡突然問我:“你的世界有秋天嗎?”
我笑答:“當然有,可是我住的地方沒有。”
“噢?”
“我住的地方沒有四季,隻有雨季和非雨季。”
“雨季和旱季。”明鏡淡笑糾正我。
我搖頭:“他們是這麼說,可是你不知道,我們那裏,雨季時下雨,非雨季時還是下雨,隻是下得比較少了些;所以我才不稱那叫旱季。”
明鏡淡淡地又問:“那你見過秋天嗎?”
我可憐兮兮的搖搖頭。
“是嘛,真是可惜了。”
爾後遇見了楊彥小帥,他老神在在的就像平時一樣,翻閱著手上的書,突然對我說:“入秋了。”
“噢——”我應聲,心裏對那麼多人同一天提起那樣的話題感到毛毛的。難道是有什麼秋天情緒感染菌漂浮在空氣中,大家怎麼不約而同說的都是同一個話題?
“三年之約已經過了十二分之一。”那酷帥楊彥冷不勝防的來一句,把我定格。
“——”我一時之間,想不出對答的方式。
他合上了手中的書,一幅‘他就知道’的屁顛兒樣:“怕你忘了,提醒你呢!”
我看他的臭屁樣不爽,又想伸手拍醒他的腦袋,他一閃躲,我隻勾到了一點點。
“粗婆子,就你敢對本王放肆至此,真不怕掉腦袋!”
我知道楊彥隻是在宣泄不滿,不是真的生氣,笑嘻嘻的對上他的眼睛說:“既然腦袋要掉,也不差多一招!”我趁他不備又迅速騷亂他的頭發。
他氣的跳腳。
我卻發現成果並沒有想象中的好,我隻搔到他一小部分,較旁邊的頭發;不仔細的看,也看不出零亂。
“你——是不是長高了啊?”我驚奇的看著他,短短五個月,該不會是我的錯覺?可是回想一開始見到他的時候,好像——‘小’上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