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雅隻是看了她一眼,俯身抱起她往林子深處走:“是我自食其果。”不遠處隱隱約約,已經聽得到追蹤者的動靜。
之後為躲避天軍的追蹤,覆顏並沒什麼機會跟伏雅說話,還有很多問題也沒來得及問,比如他為什麼會受這麼重的傷,比如從今往後他該怎麼辦。
“我隻是一時不甘,卻把闔族都葬送在了我的不甘心裏。”
躲在山林裏一夜,伏雅隻說了這麼一句話,覆顏也沒好多問。她記得英招族叛軍在天軍營中頗受禮遇,不知是否近來發生了什麼衝突矛盾。
第二天伏雅又帶她躲藏了半日,終於有些支撐不住的疲態,後麵的動靜漸漸靠近,覆顏忍不住道:“你就留我在這裏,自己走吧,不要兩個人栽在一處。”
或許是伏雅始終沒對她做出傷害的事,覆顏對他厭惡不起來,哪怕是現在,對他的印象也一廂情願的停留在最初遇見。
說完卻有些後悔,如今伏雅能去哪裏呢?
伏雅看她片刻,突然道:“他們都說我投奔天軍是妄想能夠重回仙界神族,其實我不甘於對重璋俯首稱臣,卻從未想過離開魔界。但是……”
伏雅看她的眼神裏透露出些掙紮隱忍,然而最終歸於平靜,沒有說下去,隻拿出一塊溫潤事物放在了覆顏手裏。
“這次,上麵加了護身的術法了。”
覆顏垂眼看著手裏熟悉的雕花白玉玨,耳邊是伏雅漸漸走向天軍方向的腳步。
腳步聲就快聽不到時,覆顏突然抬頭:“把兩片玉玦的缺口重合,你還能聽到我說話麼?”
已經走遠的伏雅停了停,回頭看她,臉上的溫文笑容帶著歉意:“可能聽不到了。”
最大的心魔,莫過於“不甘心”。
覆顏不清楚,那個帶著溫和笑容的俊美少年,究竟是死在了對權勢的渴望中,還是從來就不曾存在過。
最終,覆顏把那塊玉玦留在了商嬈身上。
幹熱的風吹在臉上,能感覺到有細微的沙粒打在皮膚上微微生疼,一晃眼天光已經暗了一個色調。覆顏仰頭眨了眨進沙的眼睛,吸氣道:“過去的事,怎樣都無所謂了。”
重璋神色不明:“你是指伏雅的事,還是我們的事?”
“都一樣。”
覆顏說完深吸氣歎了一聲,而後歪著腦袋看向重璋:“如果你隻是璧雙,我隻是阿顏,沒有後來那些亂八七糟的……”說著自覺荒謬似的笑了笑,搖頭道,“說不定我們孫子都能有了。”
重璋看著她許久,輕輕笑起來:“那你豈不是早成了個囉裏八嗦的黃臉婆?”
覆顏一愣,隨即笑道:“也對,幸虧。”
重璋附和似的笑:“嗯,幸虧。”
……
“真不把精魄還我?”
“開玩笑,你還欠著一筆殺我的債呢。”
覆顏扭頭看了一眼營地,便站直身:“我回去了。”
“好。”
重璋也站直身,腳步卻沒動,看著淵崢正站在營地門口遠遠看過來,覆顏步步朝他走去,背影漸漸暈在黃昏模糊不堪的霞光裏。
若有一天最為珍視的人,將變成別人的不離不棄,你該如何?
重璋收回目光看著手中花哨妖嬈的麵具,半晌笑笑,揚手轉身離去,身後麵具五光十色的碎屑隨風而散。
又能如何呢。
幸虧,已經在最好的年華遇見你,並且離開你,沒有任何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