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後,炎炎的日光直射下來,胡府內湖的水榭中卻垂柳蔭蔭,一片陰涼。
覆顏靠著躺椅發呆。
她的傷好了之後,淵崢依然不放心,而且不太願意讓她再留在軍營裏,覺得她這一場大血光之後至少要安心靜養個一年半載,不知道這是不是和那次覆顏跟重璋跑到了城樓上“私會”有關係。
但重璋卻不答應淵崢直接把覆顏送回南域的打算,覺得她這一場大血光之後不宜馬上舟車勞頓,也不知道這是不是跟他的精魄還封在覆顏身上有關係。
因為覆顏回來後情緒一直淡淡的,對大多事情都是她無所謂的態度,最後的商量結果便是,覆顏先到胡府住一陣子,之後的安排之後再說。
從軍營搬到胡府後覆顏就基本宅在了後院裏,也不關心外麵發生什麼事,吃吃喝喝發發呆,再跟負責照料她起居的婢女月年聊聊天,一天也就這麼過了。最近一直天朗氣清,這麼一連數天足不出戶,讓覆顏提前體會到了告老一般的清閑日子,竟然也很怡然自得,不由佩服她老子遠見,早早便賦閑在家享受生活。
第二天她跟淵崢約好了要出門,順便去商嬈的墳上看看,有了盼頭之後這一天便格外難熬,覆顏在水榭裏賴了許久,看天色卻依然沒過一個時辰。
所幸在她受不了之前,胡伯從前麵走了進來——胡離雖然時常在軍營,但胡府的事務不能撂下不管,隔三差五總要變成胡伯的模樣回來料理一趟,他每次回來便會來找覆顏喝喝茶嗑嗑瓜子,說一說八卦,更新一下覆顏對外界的認知。
胡離不愧是經曆過風浪內心沉澱頗深者,就算是如今待覆顏也一如當初她剛跟著重璋到胡府那般,並沒有因為這期間發生的種種事情改變對她的態度。所以覆顏覺得跟滄海桑田胡伯版的胡離聊天還是比較愉快的事情。
不過胡離這次回來似乎情緒不太高漲,說是這幾天一直莫名心情不太好,而且眼皮一直跳,左邊跳完換右邊,有時候還兩邊同時跳,讓他無從判斷禍福,十分苦惱。
胡離在裝作胡伯的時候反而喜歡裝嫩,一臉擔憂:“你說這到底是什麼征兆?”
覆顏被他的表情膈應到,咬了片糕點道:“我覺得你這是病了的征兆。”
“……”
以上算是這一天最為愉悅的對話了。胡伯事忙,沒坐多久便走了,覆顏百無聊賴的耗到了第二天早上,收拾停當在水榭裏等淵崢過來找她——事實上淵崢最近似乎十分清閑,常到胡府來看她,覆顏宅在一方小院裏,時常會冒出前線已經停戰的錯覺來。
淵崢還沒有等到,腳底下的地麵卻開始有些不對勁,隨即聽到城中喧嘩,能傳到胡府後院來說明是十分吵鬧了,地麵也明顯開始震動搖晃,桌上盤盞跌落,仿佛是突然來了地震一般。
急忙退出水榭後才見天色已經從之前的萬裏晴空變成類似暴雨前夕的烏雲壓城,空氣中充滿了壓抑而不安的氣息。覆顏站不住腳,幹脆騰身到了半空,然而剛越過房簷屋頂,她就被入眼的景象驚呆了。
當初她從神魔之井中爬出來剛回到無名城的時候,曾偽裝成少年進了醫館打聽消息,聽郎中大致描述過神魔之井異動時的情形,而直到今天,她才親眼見到所謂的黑氣如柱衝天,地動山搖鳥獸俱出,究竟是怎麼個讓人驚駭的模樣。
或許是郎中的描述過於清淡,又或許這一次的異動與上次不同,總之遙遙看向神魔之井的方向,那難以描述的晦暗景象已如同末日到來。
麵對突如其來的異變,覆顏在半空中,已經無暇去看底下人群是如何驚慌失措,目光緊緊盯著遠處籠罩在一旁昏沉黑雲之中的神魔之井。地平線那一道巨大的裂口處雲靄沉抑妖異,濃重的黑氣奔湧而出,較之以往看起來更加不詳,仿佛那道裂口裏正有什麼東西蠢蠢欲動,如同積蓄了千年的火山熔岩,馬上就要爆發出來。
覆顏幾乎是立刻就想起了掉進神魔之井時那些戾氣千刀萬剮般劈在她身上的感覺,渾身都覺得疼痛起來,這時已籠罩在黑雲之中神魔之井似乎亮起了光芒,橘紅色的光澤在灰暗的背景中格外刺眼,似乎那裏已燃起一片熊熊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