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奧爾拉(1)(3 / 3)

“因為我尚未找出原因,所以我才無法理解此事。”這個結論雖然簡單,但是絕大多數人都想不出來。某種駭人的奧妙以及超自然的能量會馬上浮現在人們的頭腦之中,殊不知這不過是我們的妄想。

7月14日——國慶節。我在大街上漫步。我覺得很開心,因為我看到了鞭炮和國旗,真是孩子氣。這件事其實很蠢,人們為什麼一定要依照政府的規定,歡歡喜喜地度過這一天呢?有時候,群眾都表現得傻乎乎的,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都能忍耐下去;可有時候,他們又表現得十分勇猛,動不動就要起來造反。他們可真是一群流氓。無論你是叫他們高興,還是叫他們上戰場,無論你是叫他們投票給皇帝,還是投票給共和國,他們都會遵從你的吩咐。

群眾的領導者同樣傻乎乎的,隻是這些人遵從的是一種叫做原則的東西,而非其他人的指示。所謂原則,必定脫離不了假、大、空。原則作為一種思想,在世人的心目中,就是真理和永恒的代名詞。但是,真理真的存在於世間嗎?我們感知到的光與聲音不都是幻象嗎?

7月16日——我覺得非常忐忑,因為昨天我看到了某些事情。

莎布萊太太是我的表姐,昨天我到她家吃晚飯。莎布萊先生是一名指揮官,在駐利摩日的第76輕裝兵團中任職。在表姐家中,我見到了兩位年輕的女士,其中一位是醫生太太,她的丈夫名叫帕朗。精神疾病、催眠術、催眠暗示之類的實驗導致的反常後果,就是帕朗醫生的研究對象。

英國和南錫學派的相關專家已在這些方麵獲取了豐富的研究成果,帕朗醫生將這些成果的具體內容講給我們聽。他還舉出了實際的例子,不過我表示自己對此並不信服,因為他舉的例子實在是太怪異了。

帕朗醫生說:“顯而易見,在除地球以外的其他星球上,還存在其他重大的自然機密。不過,我在這裏想說的隻是地球上的一個重大的自然機密,眼下我們正致力於將它發掘出來。對於自己周圍存在的秘密,人類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有所感知,當時,人類才剛剛擁有思考的能力,並能將自己思考的結果用語言和文字表達出來。但是人類卻不能洞悉這些秘密的本質,因為人類的感官太過粗糙,存在太多的不足之處。為了彌補這種感官上的缺陷,人們便開始求助於自己的智慧。最初人類的智慧還停留在原始狀態,人們對於超自然力量的崇拜,還有鬼怪、仙子、小矮人、靈魂的傳說都起源於這段時期,因為當時的人們在為一些看不到的現象憂慮時,總會表現出一種純粹的害怕。所有宗教對造物主的定義都平淡無奇,這實在是一個最愚不可及,又最叫人接納不了的定義。其實,這個定義就是這段時期的人們在受到驚嚇以後編造出來的,接下來,有關造物主的傳說也隨之出現。伏爾泰說:‘上帝依照自己的模樣創造了人類,人類同樣依照自己的模樣創造了上帝。’這句話說得真是太好了。

“不過,人們在最近一個多世紀好像又產生了一種新的預感,一些新鮮事物又要被發掘出來了。我們在麥斯麥等人的引領下,走上了一條始料未及的新大道。我們因此收獲頗豐,尤其是最近四五年間,我們的收獲簡直能叫人大吃一驚。”

表姐微笑起來,她並不相信他所說的話。帕朗醫生便對表姐說:“能讓我嚐試一下幫你進入夢鄉嗎,太太?”

“行,你盡管一試。”

表姐坐到了一張安樂椅上,帕朗醫生隨即開始向她實施催眠。當他聚精會神地看著她時,我忽然覺得心跳加快,口幹舌燥,十分難受。我的表姐,莎布萊太太合上了雙眼,並緊閉雙唇,胸膛起起伏伏。這一幕全都落入了我的眼中。

她在十分鍾後進入了夢鄉。

“請你到她背後去。”帕朗醫生對我說。

我坐到了她的背後。帕朗醫生在她的雙手中放了一張名片,並對她說:“這是一麵鏡子,你看著這麵鏡子,說說是誰在裏麵?”

她答道:“是我的表弟。”

“他在做什麼呢?”

“他正在捏自己的胡子。”

“現在他又在做什麼?”

“他正把照片從自己的衣兜裏掏出來。”

“照片是誰的?”

“他自己的。”

完全正確!就在當天晚上,這張照片才剛剛送到我住的旅店裏。

“照片上的他是什麼樣子的?”

“他拿著帽子站在那裏。”

這一切都表明,這張白色的紙質名片對她而言就跟鏡子差不多。

在座的年輕女士都說:“好了!就這樣吧!已經足夠了!”她們都已經心生畏懼。

帕朗醫生對表姐下達了最後一條指令,他說:“明早你8點起床,跟著到旅店去找你的表弟。因為你丈夫下次回家時要用到五千法郎,所以你要向你的表弟借這筆錢。”

帕朗醫生說完這話,就將表姐喚醒了。

返回旅店的途中,我覺得大惑不解,因為剛剛發生的情景再度在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來。我自幼就很了解表姐,她就跟我的同胞姐姐一樣,我知道她是個十分可靠的人,因此我對她沒有半分懷疑。但是,我懷疑是帕朗醫生從中使詐。難道他在將那張名片展現給處於催眠狀態的表姐的同時,又讓她看到了一麵鏡子,而這麵鏡子是他一早就在手中藏好的?這麼奇怪的事,要是由那些以變魔術為生的魔術師來做,就毫不稀奇了。

返回旅店以後,我就上床睡覺了。

今早我被傭人叫醒時,已經快8點半了。傭人對我說:“莎布萊太太過來了,她要求馬上就跟先生見麵。”

我趕緊穿戴整齊,出去跟她見麵。

她垂著眼坐下來,看上去頗為忐忑。她跟我說:“親愛的表弟,請你幫我做一件事,不過這件事非同小可。”說這話的時候,她連蒙在臉上的麵紗都顧不上取下來。

“什麼事,表姐?”

“事到如今,我隻能把這件事說出來了,盡管這叫我實在難以啟齒。我需要五千法郎,此事十分緊急。”

“你會急需用錢?別開玩笑了。”

“這不是開玩笑,我真的需要錢,哦,是我丈夫真的需要錢。這五千法郎就是我應他的要求而準備的。”

我大吃一驚,連話都說不順溜了。我心裏產生了這樣一種念頭:難道她真的是帕朗醫生的同夥,他們兩個聯合起來捉弄我,昨晚和今早發生的一切都隻是一個玩笑,他們事先都策劃好了,所以等到真正上場表演時,他們每個人的表現都足以以假亂真?

可是,我的種種懷疑隨即就煙消雲散了,因為我認真觀察了一下我的表姐,她的身體正在發抖,她的聲音也已梗塞,看上去心急如焚又痛苦不堪。

我知道她家境優越,便對她說:“什麼!區區五千法郎,你丈夫都拿不出來!你仔細回想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曾經要求你跟我借五千法郎,你能確定嗎?”

她像是在極力回想什麼,稍作遲疑,便回答我說:“是……是……我能確定。”

“他寫信給你了?”

她沉思著,再度陷入了遲疑的狀態。此刻她的思緒一定是一團亂麻,這我能猜測得到。現在她必須幫自己的丈夫從我這裏借五千法郎,為此她甚至可以編造謊話欺騙我,這就是她現在唯一明白的一件事,除此之外,她什麼都不清楚。

“你說得對,他的確寫信給我了。”

“他的信是什麼時候寄到的?為什麼昨天沒聽你提過這件事呢?”

“他的信今天早上才剛剛送到我的手上。”

“我能瞧瞧這封信嗎?”

“不能……哦……你不能……他隻是寫了一些夫妻之間的私事……僅此而已……我已經……已經燒掉了。”

“你的意思是,你丈夫欠了人家的錢?”

她遲遲疑疑地囁嚅道:“我也不清楚。”

忽然之間,我大叫起來:“這五千法郎我也拿不出來,親愛的表姐。”

她輕吟了一聲,看上去十分難受。

“啊!啊!我懇請你,懇請你幫我這一回……”

她合起雙手,就像在對我祈禱。昨天晚上的那道指令讓她難以抗拒,隻能任由其擺布。她的情緒非常激動,說話聲音都變調了。她焦躁極了,不停地抽泣,淚水從她眼睛裏流淌出來。

“啊!啊!我求求你……我現在難受極了,如果你能明白我此刻的感受……我需要這些錢,今天就需要。”

她的表現讓我心生不忍。

“我發誓,我會借錢給你的,你隻要再稍等片刻。”

她大聲說:“啊!謝謝你!真是謝謝你!你真是個大好人。”

我問她:“對於昨天在你家發生的事,你還有印象嗎?”

“有印象。”

“帕朗醫生對你實施了催眠,對於這件事,你還有印象嗎?”

“有印象。”

“你今天早上過來跟我借五千法郎,就是當時他對你下達的指令。眼下,你正在按照他的指令行事。”

她陷入了沉思,幾秒鍾以後,她對我說:“是我丈夫叫我這樣做的。”

我努力想讓她相信我所說的話,但是我接連勸說了她一個小時,都沒有收到任何成效。

送走了表姐,我馬上去拜訪帕朗醫生。我趕到他家時,他正打算出去。在聽我講述此事的過程中,帕朗醫生一直麵帶笑容。等我說完以後,他便問我:“現在你相信我的話了?”

“除了相信,我沒有別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