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打過槍的學生兵把日軍趕出了南苑陣地
1937年7月28日,日本華北駐屯軍趁29軍換防之際,突然夜襲了他們位於南苑的兵營。閻啟誌老人對這一夜的印象格外深刻,他說:“就在這天夜裏3點多鍾,日本的炮就來攻擊南苑了。”阮捷成當時就住在宋哲元司機家附近,恐怕不大安穩,就搬到前門的六國飯店。在以後的幾天裏,阮捷成在六國飯店的樓上,目睹了南苑戰鬥的整個過程,他說:“火光都看到了,炮聲都聽到了。”
南苑[南苑:位於北平城南,從清朝開始駐紮軍隊,自古以來就不但是兵營,還會死戰略要地。辛亥革命後,馮玉祥率軍駐兵南苑,並開始了對南苑各方麵的治理和整頓。1924年,他還將自己的婚禮設在了南苑。軍閥混戰期間,北平的駐軍你來我往,但南苑始終是總部所在。南苑可以說是北平的心髒。日本人發動盧溝橋事變,也直指心髒南苑。關於南苑的重要性,薩蘇先生在《血鬥南苑》中有這樣的表述“如果說宛平城是北平南方大門的鎖,盧溝橋是開鎖的鑰匙,那麼,南園就是這扇大門的門樞。”]是平原,沒有山坡,沒有躲避的地方,所以這裏並不是有利於中國軍隊作戰的地方。而且,當時的南苑並沒有正式的部隊駐守,張可宗老人回憶說:“往南苑攻擊的日本兵力比我們多好多。當時,南苑哪還有部隊?37師在北京盧溝橋,38師在天津,143師在張家口。”
這一刻,南苑兵營已成孤營。
在重炮的掩護之下,日軍牟田口聯隊率先衝入南苑守軍的最薄弱處——學兵團的駐地。這些學生兵大多沒進行過實彈練習,這時卻要作為正式的部隊來參戰。當時,每個學生一支步槍、四個手榴彈、二百發子彈,就開始武裝起來。閻啟誌就是當時學生團的學員,他說:“看到日本人就打,打一槍,也不知道打死沒有,就趕緊蹲在下邊,有時候就抬起頭來看看。”
在學生兵的頑強抵抗下,日軍又遭到了趕來救援的29軍副軍長佟麟閣[佟麟閣(1892—1937):原名淩閣,河北省高陽縣人,“七七事變”爆發後,指揮29軍浴血抗戰,最終壯烈殉國,他是全麵抗戰爆發後捐軀疆場的第一位高級將領。位於北京西城區的佟麟閣路就是為了紀念他而得名。]的夾擊,就這樣,日軍被趕出了陣地。
在日軍被趕出南苑陣地的同時,趕去團河前線指揮作戰的趙登禹,卻遭到了日軍的伏擊[日軍的伏擊看似突然,其實是有原因的。原來,29軍在7月下旬已經製定了一個反攻計劃。但是,誰都沒有想到,當時作為冀察政務委員會政務處處長的潘雲貴,在參加完29軍的會議後,已經把全部的計劃透露給了日軍。潘雲貴的叛變,直接導致了南苑的失守,以及趙登禹、佟麟閣兩位大將的犧牲。但是,抗戰勝利後,潘雲貴並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
麵對日寇,趙登禹表現得非常勇猛,他右手拿大刀,左手拿手槍,日本軍官和士兵都不敢上前,隻要一上前命就沒了。曾親曆現場的張可宗回憶道:“我離師長近,害怕得很,他那個刀呼呼地響啊。尤其是他還有一把手槍,即使刀砍不到,手槍也可以把對方打死。”
這一仗打過以後,橋兩邊已經堆滿了屍體。麵對中國軍隊的頑強抵抗,日軍開始對南苑進行轟炸。閻啟誌說:“太陽還沒出來的時候,日軍的轟炸就開始了,當時日軍不僅飛機炸,而且大炮打。”
在日軍的狂轟濫炸中,原本準備與日寇在陸地上決一死戰的南苑兵營,霎時間變成了火海,有的士兵腿被炸沒了,有的士兵臉被炸得隻剩下半邊。麵對日寇的囂張氣焰,士兵們這時也豁出了性命,要與日軍戰鬥到最後一刻。當時黃成祥看到有一名戰士拿著步槍打飛機,結果被飛機機槍掃射,當場就犧牲了。
戰鬥一直持續到了下午,陣地已變得支離破碎。學兵團一千七百名學生兵,隻剩下了八百餘人。這時,士兵們聽到了趙登禹宣布撤退的命令,突圍開始了。
趙登禹率領部隊向城裏撤,撤退到北京西南的大紅門一帶,卻落入了日軍的伏擊圈。張可宗說:“忽然間敵人的大炮、坦克車、飛機就來了,飛機在轟炸,坦克車也在打。馬路邊上還有一排日本人在機槍掃射,衝鋒槍、機關槍都朝趙登禹的轎車打來,把車子打得亂七八糟,打了幾百個洞。”坐在車裏的趙登禹當場殉國,年僅39歲。張可宗看到,趙登禹的臉上、身上都是血。
在生命結束的最後一刻,趙登禹叮囑他的隨從告訴自己的母親:忠孝不能兩全,對得起國家,就對不起咱的媽。
佟麟閣與趙登禹是結義兄弟,得知兄弟陣亡,佟麟閣不願獨活,在與日軍的戰鬥中他身受重傷卻依然不下火線,直到流血過多,壯烈殉國。
南苑失守後,北平城被日軍四麵圍困,軍長宋哲元率領部隊撤出北平,全線南撤,北平城中的百姓們意識到亡國奴的日子要開始了。這時,阮捷成一家決定離開北平,前往天津。
因為阮捷成曾參加過學兵團,為了防止日軍的盤查,他的家人為他借來一套長袍,還借來一個大陸銀行的徽章,阮捷成把它掛在胸前。盡管有了徽章,但上火車之前,阮捷成還是遭到了日軍的嚴格盤查。阮捷成說:“日本人看我年紀輕,頭發剃了,就更注意了。因為那時候我們學生兵受訓,頭發都剃了。他把我的手拿去看,檢查我手上有沒有老趼。因為我沒摸幾天槍,沒有老趼,而且還和家裏人在一起,不是一個人,還戴著一個徽章,就放我們過去了。”喬裝後的阮捷成最終通過了敵人的檢查,而身為一個學生兵,沒怎麼摸過槍反而成了一件幸事。